刀子抓起我的手,按在她胸口上。
我的掌心觸碰刀子的身軀的時候,竟然聽見了一聲冷笑。
一聲順著我的手心傳到我耳朵裡的冷笑。
不對,準確的說,是順著手,傳到了我的心,又從我心裡傳出來,淒淒笑聲。
那是,血轎裡女人的聲音。
“幫我,”刀子說道:“把最後那刀,插進我心臟。
“轎子毀了,它回不去,隻能跟著我。
“我死,它才能死。”
刀子握著我的手,找到了藏在她身上的刀。
我慢慢抽出那把刀的時候,刀子卻笑了,笑聲裡帶著她身上從未出現過的溫柔:
“江湖上都說,抓住我的心,就能所向披靡嗎?
“來,抓吧。”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雪停了,風也停了。
我舉刀,對準她心口的時候,
刀子忽然伸手,輕輕握住我的手腕。
她的掌心冰涼,像一塊剛化開的雪,卻帶著顫抖。
“彆急著殺我……”她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先聽我說完,就一句。”
我僵住,刀尖懸在她心口,一寸之遙。
她仰麵躺在雪裡,沒有五官的臉對著灰白的天,像一張被揉皺又攤平的白紙,可我卻分明感覺她在“看”我。
刀子顫抖著聲音說道:“我……其實特彆想活。”
“真的,我想活得比誰都認真。”
“我想知道,不殺人的早晨是什麼味道?想試試,把刀放下以後,手是不是就不會抖了?想……”
她忽然笑了一聲,笑得發苦:“可我除了殺人,什麼都不會啊!”
“我學不會蒸饅頭,學不會縫衣裳,連給花澆水都能把根澆爛。我隻會使刀,隻會聽它‘哢’地一聲砍進骨頭裡——那聲音,比過年放的炮仗還讓我安心。”
“他們都說我瘋,說我嗜血。其實……我隻是害怕。”
“我怕一停手,這個世界就再也找不到我能站的地方。我怕你們看我的時候,發現我什麼用都沒有,連條狗都不如。”
“所以,每一次出刀,我都告訴自己:不是我想殺,是他們逼我。他們在逼著我殺人。”
“他們一個勁兒地往前湊,想把脖子往我刀口上送。我若不砍,就顯得不識抬舉;我若砍慢了,又怕你們嫌我手藝差。”
“我殺得越多,心裡越空;越空,就越隻能殺。像滾雪球,滾到最後,雪球的芯子裡埋的是我自己的骨頭。”
“直到今天,我才敢承認——”
刀子把我的手,往她心口又按了一寸。
“我不是恨你們,我是恨自己隻能這樣活。”
“我恨死了這種‘隻會’。”
“所以,這一刀,我求你——”
“彆猶豫。”
刀子慘笑道:“我一輩子都不求人的,這是我在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