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五年孟夏,驃騎馬政院的青銅印信尚帶著體溫,劉妧已率車隊馳出長安西市。五輛輜車滿載青銅磚模,車軸塗著鯨魚油,在戈壁石路上發出"吱呀"輕響。歸化牧民的駝隊緊隨其後,駱駝背上的柳編筐裡裝著陳倉黏土,趕駝人用匈奴語哼著《陶工謠》,調子與長安的《擊壤歌》竟有幾分相似:"火神吐磚兮,黃土成金;磚築穹廬兮,馬肥草深..."歌聲混著駝鈴,驚起一群沙雀,翅膀掠過輜車邊緣的"土德"紋幡。
"公主,看這沙鼠!"紫萸忽然指著車轍旁,一隻灰毛沙鼠正捧著苜蓿葉啃食,尾巴上係著劉妧為監測生態係上的紅繩。劉妧摘下風鏡,琉璃片映出遠處起伏的沙丘,係統雷達顯示五公裡內有三處地下水源——那是她計劃中的窯址。她轉頭對趕駝的老牧民笑道:"阿吉,明日去那處沙丘看看,若有綠洲,可在此多建幾座窯。"
老牧民勒住駱駝,恭敬地用漢話回道:"諾!前日小孫兒還說,夢見火神派磚龍引水呢!"他的羊皮帽上彆著一枚陶片吊墜,正是阿木爾族中祖傳的火神圖騰,吊墜邊緣磨得光滑,顯是常年佩戴。
窯址坐落於鳴沙山下,二十餘座土窯如蜂巢般排列,阿木爾正蹲在最古老的窯前,用獸骨修補窯縫。他的皮衣上掛著二十七個陶片吊墜,每個代表一位死於窯難的族人,獸骨針穿過皮線時,發出"噗噗"的輕響。"阿木爾,"劉妧遞過一塊係統改良的耐火泥,泥塊中夾雜著細密的鐵礦粉,"試試這個,摻了鐵礦粉,耐火度能提升三成。"
老陶工抬頭,渾濁的眼睛映著她袖口的"土德"紋章:"漢家女娃,你可知我祖父臨終前說,土窯是火神的喉嚨?用鐵模子,是要卡死火神的嗓子眼!"他從腰間掏出鹿皮袋,倒出深褐色的陶土粉:"這是我族秘傳"五合土",摻了駱駝奶和馬血,祖父說,每塊磚裡都睡著一個陶工的魂。"陶土粉中隱約可見細小的血絲,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阿木爾的土能塑出火神,"劉妧接過陶土,係統快速分析成分,矽含量比陳倉土低12,"但我的土能讓火神吐出金磚。你看這陳倉土,"她抓起一把鵝黃色黏土,讓細沙從指縫滑落,"粒粒如金,燒出的磚能撐得起摩天樓。"
"摩天樓?"阿木爾挑眉,露出狐疑的神色,皺紋深刻的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就是比單於庭的氈帳還高的樓,"劉妧笑著用手比劃出三層樓的高度,指尖掠過空中,"用我的磚,能蓋到雲彩裡。"
老陶工snorted,卻不自覺地接過青銅磚模:"三日後開窯,若我的磚裂了,我跟你學鐵模子;若你的磚碎了..."
"若我的磚碎了,"劉妧截斷他,目光灼灼,"我給火神重塑金身。"
未時初刻,點火儀式開始。歸化牧民們圍著火堆傳遞火把,一位匈奴少女捧著陶罐,往火中撒入碎艾草和粟米酒——這是劉妧特意保留的匈奴習俗,酒液滴入火堆,發出"滋滋"聲響。阿木爾將祖傳的火神圖騰旗插在窯頂,旗子邊緣的毛邊被火烤得卷曲,露出底下的漢式雲紋刺繡。
"火神在上,佑我窯成!"阿木爾用匈奴語高喊,卻見劉妧取出青銅酒樽,以漢禮祭天:"土德承天,磚以利民。"兩種儀式在風沙中奇妙融合,係統界麵的"文化融合度"條悄然上升。當劉妧將符篆投入窯膛,人群中忽然有人驚呼:"快看!火神顯靈了!"
窯內火焰竟呈現出匈奴穹廬的形狀,火苗頂端隱約有馬首輪廓,鬃毛隨火舌舞動。阿木爾揉了揉眼睛,想起十二歲那年見過的海市蜃樓,沙丘後浮現出層層疊疊的城池,竟與眼前的"天象窯變"相似。紫萸趁機用匈奴語解釋:"這是"天象窯變",公主能與火神對話,讓火神指引燒磚的吉時。"牧民們紛紛解下腰間的火石袋,放在劉妧腳下,以示敬奉,火石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申時三刻,溫度計的水銀柱觸達"土德"位。阿木爾握著木杠的手青筋暴起,卻聽見劉妧用匈奴語說:"阿木爾,你祖父若在,會為你驕傲。"老陶工身形一震,木杠險些脫手——這句話,正是祖父臨終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當時他剛滿十五,第一次獨立完成製磚,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窯門打開的瞬間,熱浪中夾雜著陳倉土的焦香與匈奴艾草的辛味。阿木爾的"五合土"磚裂成兩半,露出裡麵夾雜的草莖,斷裂處粗糙不平;而劉妧的青磚卻完好無損,磚麵上的"馬踏飛燕"紋路清晰如刀刻,紋路裡嵌著細小的螢石顆粒,在陽光下閃爍如星。
"這是...怎麼做到的?"他顫抖著撫摸磚麵,發現磚體側麵有細密的氣孔,"像蜂巢一樣..."
"因為火神說,"劉妧拾起一塊碎磚,露出內部的蜂窩結構,"馬廄要像草原一樣透氣。你聞聞,"她將磚湊到他鼻前,"沒有鬆木煙熏味,隻有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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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木爾深吸一口氣,果然隻有陳倉土的清苦氣息,沒有往常燒窯時嗆人的煙味。係統界麵彈出"技術崇拜度+50",老陶工忽然跪地,將頭貼在青磚上:"請公主收我為徒!我要讓族裡的娃娃都學燒這種磚!"他身後的陶工們見狀,紛紛效仿,額頭觸地時揚起小片沙塵,驚飛了附近的沙蜥蜴,蜥蜴尾巴在沙地上劃出蜿蜒的痕跡。
酉時初刻,宋缺蹲在窯場角落,往阿木爾的工具袋裡塞金餅:"老阿,這是一點心意...黏土礦的事,你跟公主多美言幾句..."話未說完,便被阿木爾推開:"漢家公主說,要用粟米換黏土,不要金子。"老陶工拍了拍腰間的算籌袋,裡麵裝著劉妧剛送的《陶工計量法》,封皮用羊皮製成,邊角還留著劉妧的指印:"以後俺按算籌換糧,三日後交磚,公平得很!"
宋缺尷尬地咳嗽兩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錢袋上的珊瑚珠:"老阿,這算籌...你真看得懂?"
"紫萸姑娘教俺了!"阿木爾自豪地掏出一根刻著刻度的木籌,上麵用漢匈雙語刻著數字,"一橫代表五斤黏土,一豎代表十斤粟米,比結繩記事清楚多咧!"他忽然壓低聲音,"宋大人,你要是缺磚,拿粟米來換,彆整這些..."
宋缺臉色通紅,正欲辯解,卻聽見不遠處傳來銀鈴般的笑聲。紫萸正在教牧民兒童用陶土捏小馬,小姑娘們的手沾滿鵝黃色黏土,捏出的馬形雖稚拙,卻都帶著"馬踏飛燕"的標誌性翹尾。"紫萸姐姐,這個能燒嗎?"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女孩舉起泥馬,眼睛亮得像戈壁夜空中的星星,睫毛上還沾著細小的沙粒。
"能燒,燒完送給你當玩具。"紫萸笑著用匈奴語回答,從袖中取出微型磚模,模子邊緣刻著細密的刻度,"但要先學會量尺寸,看,小馬的腿要這麼長..."她用算籌在沙地上劃出標準比例,"頭到尾三指寬,腿高一指半,這樣才跑得穩。"
小姑娘們立刻趴在地上模仿,發間的小銀鈴叮當作響,與遠處的駝鈴聲應和。其中一個男孩偷偷捏了個駱駝,卻被紫萸發現:"哈斯,駱駝要用陳倉土捏,黏土太黏啦!"男孩吐了吐舌頭,惹得眾人哈哈大笑,沙地上留下他們小小的手印。
亥時初刻,呼韓邪的馬隊抵達時,正看見劉妧蹲在窯前,用算籌計算窯溫與磚體強度的關係。她的算籌袋上繡著"算學利民"四字,是紫萸連夜趕工繡的,針腳細密。"漢家公主果然在玩火。"他翻身下馬,狼頭刀鞘上的紅寶石擦過磚麵,發出刺耳的聲響,"我要二十車青磚,換二十匹汗血馬。"
"換三十匹。"劉妧頭也不抬,算籌在掌心快速翻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青磚能讓你的馬廄減少三成疫病,幼駒成活率提升五成——按《九章算術》的"衰分術",這些數據,夠換十匹馬。"
呼韓邪挑眉,俯身撿起一塊青磚,對著月光細看磚麵上的蜂窩結構,磚體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你說的這些...能用算籌算出來?"
"能。"劉妧終於抬頭,算籌在沙地上擺出公式,符號清晰可辨,"窯溫九百二十一度,燒三日三夜,磚體含硫量千分之三,故堅固若石。"她指了指正在教牧民識字的太學弟子,"那些穿儒衫的,能把這些寫成書,你的人學會了,也能算。"
呼韓邪望著篝火旁的太學弟子,其中一位正用樹枝在沙地上寫"馬磚"等字,幾個匈奴少年趴在旁邊認真模仿,嘴裡念念有詞。"成交。"他掏出腰間的獸骨符牌,符牌上刻著匈奴文的"交易"二字,"但要派陶工隨隊,教我的人燒磚,還要...讓我的兒子去太學。"
"可。"劉妧遞過一本《窯工日記》,裡麵夾著苜蓿種籽,種籽上還沾著陳倉的泥土,"不過你的人要先學漢話,還要懂算籌。三個月後,我要看到你用算籌寫的窯溫記錄。"
子時三刻,窯場的篝火映紅了鳴沙山。劉妧坐在新砌的磚堆上,聽著歸化牧民用匈奴語和漢語交替唱著《磚謠》,紫萸則在給小姑娘們編花環,用苜蓿葉和駝絨線做成的花環戴在她們頭上,宛如小女神。霍去病走來,護腕上多了個陶土小馬吊墜,是方才小姑娘送的,吊墜上還沾著未乾的陶土。
"宋缺說,長安的豪族想買祥瑞磚當墓碑。"他踢開腳邊的沙礫,露出底下的半截磚模,模子上刻著簡單的幾何圖案。
"讓他們用粟米換。"劉妧輕笑,摸出袖中的溫度計,金屬外殼在火光下泛著暖意,"告訴宋缺,墓碑磚要加三成石灰,防止蟲蛀。若有人敢用金子換,就用《盜鑄錢律》治他。"她望著遠處的星空,北鬥七星的"天權星"正指向窯場,星光明亮,"阿霍,你說後世的人,會記得我們燒的磚嗎?"
"卑職隻知道,"霍去病的聲音低下來,護腕上的小馬吊墜與她掌心的胎記遙相呼應,"每塊磚上的紋路,都是公主刻在大地上的算籌。等漠北的磚窯連成一片,匈奴人會知道,漢家的磚能砌牆,也能砌出太平。"
夜風帶來苜蓿的清香,窯場的燈火倒映在他眼中,仿佛撒了一把碎星。遠處,阿木爾正在教陶工們辨認溫度計刻度,小姑娘們的泥馬已整齊擺上drying架,磚窯裡的新磚正慢慢冷卻,發出細微的爆裂聲。
劉妧知道,這些帶著算籌刻度和祥瑞紋路的青磚,終將鋪就通往西域的路,而她掌心的胎記,早已刻下了這個時代最堅實的注腳——不是神諭,而是千萬雙手共同捏出的、實實在在的希望。窯場的煙火與星空交織,為大漢的邊疆,燒製著最堅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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