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晨霧裹挾著粟米香漫過宮牆時,司農寺後堂的青銅漏壺剛滴完第五升水。劉妧挽起袖口,露出腕間那枚刻著"算"字的青銅手環——這是太學算學博士的信物,用高祖年間的鑄錢銅料打製而成。她將秣陵稻種倒入驗糧儀的方口,這具形如青銅鼎的器物是墨家钜子依照《墨經》"衡木加重,本短標長"之理打造,爐腹內的磁石轉盤嗡鳴著吞吐竹簡,朱砂字跡在晨光中顯形:"秕穀三成,陳米五成,沙礫二升。"她用指尖碾開一粒稻種,露出裡麵發黑的芯子,與去年陳留郡百姓充饑的"觀音土"彆無二致。
"公主請看此牘。"司農寺卿徐偃踏入後堂,廣袖上的"均輸"紋袖扣泛著銅綠,那是文景年間老算吏的遺物。他捧來的帛書邊角蟲蛀密布,卻在"呂太後二年"的簡牘中露出關鍵句:"民以田畝多少為算,輔以口賦,歲入增二十倍。"簡牘間還夾著片泛黃的粟米殼,不知是哪位漢代算吏核賬時留下的,"當年先父曾說,高後之製被汙為"牝雞司晨",實則是我大漢首次按產計稅的嘗試。"
劉妧望著窗外平準倉的機械臂,那木質齒輪仿照張衡地動儀的構造,正在將黴變粟米分揀至賑濟車。三十年前,這裡曾是文景之治的"天下第一倉",如今卻因算賦不均堆滿豪強的陳糧。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東市聽見的童謠:"算賦按丁收,豪強糧滿樓,貧農吃秕穀,路有餓死骨。"便轉頭對徐偃道:"徐公可知,李崇地窖裡的粟米足夠敦煌戍卒吃上三年,而他每年按丁納賦僅四百錢,不過是他小妾一支玉簪的價錢。"
未時三刻,司農寺前的青銅鼎響過三響。李崇的鎏金馬車碾過朱雀大街,車簾上的"耕讀傳家"繡紋已褪成淺黃,露出底下金線繡的穀穗——這是他為應對考課特意改的紋樣。管家掀開簾子時,一股沉水香氣撲麵而來,李崇扶著青玉扶手下車,腰間的算籌袋用和田玉鑲邊,袋口卻露出半截算珠算盤的角——那是東市"秘算閣"的新品。
"徐寺卿這是要學張湯苛政?"他的金絲蟒紋披風掃過"資產計稅"宣傳單,履綦上的嘉禾紋踩住了"富民強國"四字,"我家五世單傳,男丁不過五人,若按田畝征稅,九泉之下如何麵對列祖列宗?"他身後的門客中,有三人不自覺地摸向袖中的算珠算盤——那是他們偷買的避稅器物,算珠碰撞聲輕如蚊呐。
"列祖列宗若知你用黴變粟米牟取暴利,才該無顏見江東父老。"劉妧踏出評估儀,黑色司農官服的前襟繡著算籌紋樣,腰間銅魚符刻著"算學正稅"。她揮手間,評估儀的青銅麵板亮起,全息投影如卷軸展開,李崇的田莊在光影中顯形:"這六千畝苜蓿地,為何地契編號比敦煌戍卒的屯田早三十年?莫不是你家先祖能預知五十年後的屯田製?"
隴西豪強隗崇按緊腰間的算學弩機掛件,那是太學博士以《考工記》為藍本所製,弩身刻著"強弩之末"的銘文:"高祖約法三章,言"輕徭薄賦",算學此舉有違祖製!"他的護腕刻著"力拔山兮",卻在評估儀的紅光下顯得粗陋不堪。
"隗公可知莎車國的"駱駝稅"?"莎車王弟的稅務顧問阿合買提掀開羊毛氈帽,露出纏著算學公式的頭巾,"駱駝按齒齡計稅,商隊按貨物估值,連王庭金冠都要折算成羊奶。"他展開的皮質賬本上,粟特文與算學符號交織,"駱駝稅=存欄數x齒齡x牧草價"的公式旁,畫著隻栩栩如生的雙峰駝,"貴國若再守舊,絲路商賈恐笑我大漢無稅政可言。"
李崇的管家突然劇烈咳嗽,袖中磁石滾落。阿瞞的導盲犬"追風"立即撲上,爪子按住那塊刻著符文的石頭——其樟木香與鉤弋宮"祥瑞事件"的香料成分相同。霍去病從飛簷躍下,他的護腕刻著北軍軍徽,腰間懸著算學稅務稽查令:"隗崇,你私鑄的算學弩機零件,怕是用逃稅的銅料造的吧?這磁石上的符文,與匈奴巫祝的詛咒符一模一樣。"
申時三刻,演武場化為驗田台。張小七操控的"木鳶"振翅升空,這架仿照《墨經》記載複原的飛行器翼展五尺,機腹嵌著青銅攝像機,機翼上刻著"飛鳶一日千裡"的銘文。當它掠過李崇田莊時,拋下的智能土壤監測儀如蒲公英般散落,全息地圖上頓時綻開數千個紅點——那是未申報的隱匿良田,其間還夾雜著幾處用算學符文標記的窖藏。
"此乃祖上祭祀田!"隗崇額角冒汗,卻被算學碳十四測年儀打斷。儀器的銅盤轉動三圈後,竹簡吐出"墨跡氧化五年"的結果。劉妧將偽造地契擲於案上,算學顯影液下,"鉤弋宮印"的朱砂新鮮如昨:"五年前你祖父剛下葬,這"三代單傳"的地契,是從哪座墳裡挖出來的?難不成你家祖墳能生地契?"
亥時初刻,司農寺燭影搖紅。劉妧用算籌在沙盤上擺出陳留郡的人丁田產,紅籌代表豪強,不過三十餘枚;藍籌代表貧農,密密麻麻鋪滿沙盤,如繁星綴空。徐偃忽然從錦盒中取出一枚青銅算籌,籌身"文景"二字被磨得溫潤:"先父曾用此籌算"三十稅一"的富民賬,那時的算賦,是百姓田間的稻穗,不是豪強窖裡的黃金。如今這紅稀藍密的沙盤,倒像是豪強剜去了百姓的心頭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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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讓舊籌算出新天下。"劉妧將算籌放入稽查儀,機器轟鳴著吐出高後時期的《按產征稅簡》,"田畝為算,口賦為佐"的字跡雖褪,卻力透紙背,"苛政之名,不過是既得利益者潑向改革者的汙水。"她轉頭望向徐偃,目光堅定,"徐公可還記得,文景之治時,倉廩豐實到粟米腐於倉,而如今呢?百姓連粟米殼都要磨成粉充饑。"
子時三刻,武帝密旨隨八百裡快馬送達。劉妧就著燭火讀罷,不禁輕笑——密旨尾端用算籌刻著:"朕聞高後之製,思之若渴,望卿等以算學正乾坤。"徐偃撫過"天稅"印鑒,老淚縱橫:"蕭相國若有此器,當年何至於在月下追韓信時,還在為糧餉徹夜不眠?算學非苛政,實乃富民之術啊。"
卯時初刻,李崇府門前。算學評估儀的激光掃過假山,山石開裂處金光奪目,百寶箱裡的金餅與玉器反射著晨光。李崇跌坐在地,錦袍上的穀穗紋蹭著儀器銅鏽,眼睜睜看著管家將傳家寶搬上稅車。遠處傳來孩童清亮的童謠:"算學秤,量奸賢,豪強哭,百姓歡,按產征稅天下安..."
晨霧中,張小七蹲在王婆的豆腐攤前,教她用評估玉簡:"您這石磨,按《考工記》"車人之事"的折舊法,每年可抵五十錢稅。等虎娃開春上學,這五十錢能換半擔筆墨紙硯呢。"王婆布滿老繭的手劃過玉簡,抬頭笑道:"敢情這玉簡比我家石磨還金貴?那我得好好收著,給虎娃娶媳婦時說不定能當聘禮。"話音未落,"追風"忽然衝向街角,扒出個埋在土裡的木偶——那繡著蜀錦的人偶身上,赫然刻著"稅改族滅"四字,裙擺處還繡著李崇府的紋章。
霍去病遞來大月氏的求書,羊皮紙上的胡文旁注著算學公式:"公主,西域諸國都在學我大漢稅政。莎車王說,若能學會按產計稅,他們的駱駝商隊能多走三趟長安。"劉妧望著未央宮闕,摸出袖中算籌——籌身上的"均"字被磨得發亮,那是她昨日在東市與百姓算賦時留下的痕跡。下一站,該是北軍大營了,那些在沙場上彎弓的女子,也該用算籌為自己掙個封妻蔭子的前程。
司農寺的青銅漏壺重新注滿,平準倉的機械臂仍在運轉,東市的算珠算盤聲與晨鐘應和。劉妧站在司農寺門前,看著李崇的鎏金馬車駛離,車上的稅賦清單在陽光下泛著金光。她忽然想起徐偃的話:"算賦不是苛政,是丈量天下公平的尺。"而這把尺,終於在算學的光照下,開始丈量出一個更清明的大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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