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室的算學色卡剛在長安布肆掛出三日,西市的染坊便飄出了新的靛藍香。劉妧的軺車碾過晨露未曦的青石板,正見霍去病翻身下馬,替她撩開帷帳時,護腕上的青銅飾件蹭到了她袖中露出的冶鐵圖譜——那是新鑄的硬度儀紋樣,此刻還沾著昨夜調試時的鐵屑。
"昨兒淳於越送酒曲時,"他扶劉妧下車,指尖劃過圖譜邊緣的算學符號,"順道捎來塊染坊新製的縹青布,說是給算學隊做工服。"晨霧中,劉妧忽然撚起他護腕的銅飾細看:"這硬度儀紋路裡嵌著鐵砂,是試淬時崩進去的?"霍去病手腕微轉,銅飾在晨光裡映出金屬冷光:"昨兒看你畫淬火圖時蹭了鐵屑,特意讓工匠鑿了儲屑槽——像不像你說的"應力分散紋"?"
南陽冶鐵工坊的爐煙隔著半裡地就能望見,霍去病指著遠處騰起的青灰色煙霧:"歐冶承的弟子們今兒卯時就開爐了,昨兒夜裡還在往爐子裡添滲碳的獸骨。"他從袖中摸出個油布包,裡麵是算學隊新製的淬火液小樣,"這是按你說的比例調的,聞著像草木灰水,沒了往年那股砒霜味。"
劉妧接過小樣時,聞到包角裹著的薄荷葉——那是霍去病特意放的安神香。兩人踩著被鐵屑磨亮的石板路往裡走,工坊深處傳來鍛打的聲響,每一聲都震得廊下懸掛的算學硬度標靶微微晃動。"前兒在織室,"劉妧忽然停步,望著爐台方向騰起的火星,"見葛洪偷偷用算籌量紫草,算籌掉進染缸都沒察覺。"霍去病低笑出聲,替她拂去肩頭的爐灰:"我還見他袖口縫著色卡小樣,邊配色邊念叨"ph值五點八"——怕是把染坊的酸堿法子套到淬火液裡了。"
未時初刻的爐台前圍滿了赤膊的匠人,領頭的歐冶承銀發上還沾著爐灰,卻在算學紅外測溫儀前挺直了腰板。"公主可知淬火神諭?"他揚聲喊道,手裡的淬火鐵勺還滴著褐色的油液,"昨兒夜裡爐神托夢,說算學要把火候鎖在鐵疙瘩裡,是要斷了咱們匠人的活路!"
旁邊賣胡餅的老漢將鐵鏊子往歐冶承麵前推了推,鏊子邊緣燙著算學溫度符號:"您老上月賣給我女婿的斬馬刀,劈柴時崩了三個口——要是按算學的標靶驗過,能出這事?"歐冶承踹了鏊子一腳,胡餅滾到劉妧腳邊,她拾起來對著爐光看:"餅底沾了淬火油吧?這焦痕裡透著砒霜綠。"老漢搓著手嘿嘿笑:"算學隊教的法子,說用淬火廢油擦鏊子,省炭還防粘。"
霍去病忽然上前半步,將劉妧護在身後,護腕上的硬度儀飾件撞到歐冶承的淬火桶:"歐冶先生可敢讓算學隊驗驗您的淬火液?"他伸手一撈,桶裡浮起的獸骨殘渣下,露出半塊泛著青白的砒霜晶體。"這味兒不對。"劉妧蹲身拾起晶體,指尖剛觸到便覺發麻,"摻了砒霜的淬火液,難怪匠人們都咳得喘不過氣——去年函穀關的鑄劍案,就是這玩意兒蝕了劍身。"
大月氏冶鐵師阿爾斯蘭突然撥開人群,皮革圍裙上的聖火紋蹭到算學標靶:"歐冶掌櫃可知波斯有"火候鐘"?"他抖開一卷獸皮,上麵用楔形文字標著溫度曲線,"這把"波斯牙"淬了七次油,刃口能劃開琉璃鏡。"歐冶承盯著獸皮上的符號撇嘴:"洋鬼子的鐵疙瘩,哪有我這淬火勺懂火候?"阿爾斯蘭突然抓起歐冶承的鐵勺舀水,勺底的砒霜晶體在清水中化開時竟泛著熒光:"您瞧,這層沉底的毒物,算學叫"雜質分離法"。"
申時的爐台像座活火山。劉妧命人支起兩座淬火槽,左側由歐冶承的弟子們用傳統法,右側擺著算學溫控儀。賣酸梅湯的老漢挑著擔子在人縫裡穿梭:"喝碗酸梅湯,敗敗爐火氣!喝一碗抵半個硬度分嘞!"幾個年輕匠人圍著溫控儀笑鬨,其中一個突然跳起來:"快看!算學的銅槽冒藍火了!"歐冶承的大弟子阿虎湊到槽邊,被蒸汽燙得縮回手:"師傅,這玩意兒怎麼比咱們的陶甕省三成獸油?"歐冶承照著他後腦勺就是一巴掌:"邪魔外道!淬火沒了人汗味兒,能叫精鋼?"劉妧忽然往算學淬火液裡撒了把核桃殼:"歐冶先生,試試用算學溫控法淬核桃油?去年在大宛王庭,他們用馬奶混核桃油淬出的刀,能削斷十層鐵甲。"
霍去病站在劉妧身側,見她鬢角沁出汗珠,便解下自己的汗巾遞過去:"方才驗劍時濺了鐵花,可曾燙著?"劉妧接過汗巾時,觸到巾角繡的算學雲紋——那是上個月她隨手畫在他護腕上的紋樣。"歐冶承的弟子往淬火液裡扔了鬆香,"他壓低聲音,溫熱的氣息拂過她耳畔,"被"追風"堵在爐灰堆裡,現在正拿竹片刮勺子呢。"劉妧忽然指著歐冶承的方向笑:"你看他偷拿算學標靶當扇子,靶麵上的"60hrc"都被汗漬暈開了。"霍去病順著她的指尖望去,見歐冶承正用標靶遮擋爐溫,靶邊露出半截算學隊發的《淬火簡》。
突然一聲脆響,左側淬火的劍坯掉在地上,刃口崩出的缺口正對著算學標靶。歐冶承的大弟子阿虎臉色煞白,手裡還攥著沾了鬆香的火鉗。霍去病已脫下自己的外袍鋪在鐵屑上:"公主踩著這個走,彆紮了鞋底。"袍角的北鬥紋蹭到劉妧的算學佩玉,她忽然蹲身撿起塊劍坯碎片:"你看這崩口遇水起白霧,算學叫"應力脆化"。"霍去病順著她的指尖細看,碎片斷口正凝成細小的金屬晶簇:"像極了漠北冰川的裂紋。"兩人說話間,歐冶承偷偷往這邊挪了半步,耳朵幾乎貼到算學溫控儀的銅壁上聽蒸汽聲。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暮色漫上工坊時,算學隊將兩列竹簡掛在爐台旁。左側傳統淬火的劍坯有七把崩了刃,右側算學淬火的二十把全部達標。歐冶遠遠站在風箱後,手指在袖中摩挲著算籌,忽然被張小七撞了個趔趄。"歐冶掌櫃躲這兒數鐵砂呢?"張小七晃了晃手裡的玉簡,"算學隊新算的"火候三分法",說您那"龍淵劍"要是按這法子淬,能扛住二十次劈砍。"歐冶承劈手奪過玉簡,又慌忙塞回去:"胡說!老祖宗的淬火哪是鐵疙瘩能算的?"轉身時,袖中算籌"叮"地掉在地上,滾到劉妧腳邊——那算籌上歪歪扭扭刻著算學隊的硬度符號,分明是用鐵鉗改的。
亥時的梆子響過,劉妧還在算學隊的淬火房裡。霍去病推門進來,手裡端著陶碗:"夥夫說你愛吃工坊的胡麻餅,特意裹了新淬的鐵屑蜜。"他將碗放在案頭,看見劉妧正在改淬火圖,圖邊用小字記著:"歐冶承今日看算學標靶時,在"60hrc"那欄停了九次。方才路過歐冶承的住處,"霍去病坐在她對麵,撥了撥淬火房的油燈,火苗舔著銅壺發出"滋滋"響,"見他正用算籌量爐溫,算籌掉在火裡都沒發覺——籌子燒到半截還攥著念"八百五十度"。"劉妧抬眼看他,燈火映得他眼角的細紋柔和:"你說,歐冶承夜裡會不會偷著練算學淬火?"話沒說完,霍去病忽然伸手替她摘去發間的鐵花,指尖蹭到她耳後的絨毛:"他練不練不重要,你彆累著才重要——瞧這鐵花,怕是把爐渣當簪子插了。"
房外傳來腳步聲,張小七抱著摞玉簡進來,見兩人挨得近,臉"騰"地紅了:"歐冶承讓我送來這個,說是...新畫的淬火底圖。"底圖上畫著歪扭的火候曲線,旁邊用隸書寫著:"火有常數,如鐵有紋理"。劉妧接過時,發現紙頁間夾著片爐灰,灰裡嵌著半枚算籌,刻著的"850c"已被磨得發亮——算籌邊緣還留著齒痕,顯然是歐冶承咬著刻的。
五更的更鼓敲起時,劉妧和霍去病走出淬火房。工坊裡,歐冶承正蹲在算學溫控儀前調試火候,月光下,他腰間的淬火鐵勺換成了算學玉簡,上麵的"爐火純青"被磨去,刻著"算學天淬"。賣胡餅的老漢挑著擔子走來,鐵鏊子上的餅滋滋冒油:"冶鐵爺們瞧好了!今兒的餅,按算學火候烤的麵!"餅皮上竟烙著算學硬度標的紋樣,淺褐的餅麵襯著焦黑的紋路,像極了新製的"精鋼五號"。
霍去病看著劉妧笑了,護腕上的硬度儀飾件碰到她腰間的算學佩玉,發出清響。兩人並肩往工坊外走,身後淬火房裡,張小七正用算籌擺新的火候陣圖,籌子碰撞聲裡,還混著高爐轟鳴的餘響——那些昨夜還在抵製的匠人,此刻正圍著玉簡台看算學淬火方,粗糙的手指劃過冰涼的竹片,和著鐵腥氣,在晨霧裡散成細碎的笑。遠處織室的更夫敲著梆子走過,梆子聲裡還混著染布的靛藍香,與工坊飄出的鐵火氣息纏繞在一起,在長安的晨霧裡鑄成了新的百煉精鋼。歐冶承攥著算學淬火方往住處走,要試試新記的"九醞淬"配比,路過淬火房時,腰間玉簡撞在爐沿上,發出"叮當"聲——這聲響混著隔壁酒坊傳來的蒸餾器運轉聲、織室的色卡翻動聲,竟成了長安黎明最鏗鏘的開市曲。
喜歡漢宮嬌華:帝女傳奇請大家收藏:()漢宮嬌華:帝女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