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窯巷的煙火氣飄到茶肆時。
巳時的"陸羽茶肆"座無虛席。
掌櫃的長柄勺在大銅壺裡攪得嘩嘩響。
茶湯騰起的熱氣裹著桂花香,撲在剛進門的茶客臉上。
"今兒的六安瓜片,加了點越人蜜香。"掌櫃揚聲,勺底磕在壺沿上,"咚"地一響。
"比昨日的潤,阿星昨兒喝了,說比她的桑葚汁解渴。"
印度使者達摩多羅捧著漢地紫砂壺,壺蓋揭開時。
茶香混著奶香飄出來——他泡的是天竺奶茶,茶葉用的卻是漢地的六安瓜片。
奶皮在壺口結了層薄衣,像蒙了層紗。
"這壺身刻的"八寶紋",比我們的銅壺紋飾細。"他指尖劃過壺身,寶傘的弧度握著正好。
指腹卻沾了點茶漬,"就是壺嘴太直,倒茶總掛滴。"
他忽然皺起眉,從袖中摸出本皺巴巴的經書。
書頁上有塊淡褐色的印,像朵沒開的花,"上次灑在我的經書上,墨跡暈了半頁,長老說我怠慢了經文,罰我抄了三遍。"
茶肆夥計端著托盤路過,聽見這話停住腳。
托盤上的新壺壺嘴微微上翹,像鳥喙銜著水。
"使者試試這個?"
他把新壺往達摩多羅麵前一放,壺蓋內側刻著細小花紋,"這是按陳太後的法子改的,用了倭國"流口"技法。"
夥計忽然拿起壺倒茶,茶湯順著棱滑進杯裡,一滴未灑,"壺嘴內側有細棱,能擋茶湯掛壁。比您那銅壺乾淨——銅壺嘴的銅鏽,擦三天都擦不淨,我們這瓷壺,布一擦就亮,比您的銅壺省心。"
達摩多羅挑眉,捏著壺柄試倒奶茶。
奶液流得又順又穩,杯沿果然沒掛滴。
他忽然笑,絡腮胡抖了抖,"倒比我的銅壺聽話。隻是......"
他從腰間解下個小銀盒,倒出些扶南紅糖。
糖粒落在奶茶裡,化得像朵花,"加這個,漢家瓷壺配天竺茶,再摻點扶南糖,滋味才全——比單用漢地的冰糖甜得有層次,像天竺的雨季,甜裡帶點潤。"
王老實的女兒秀兒捧著新製的"瓷錦茶杯"擠過來。
杯身是景德鎮白瓷,杯套是阿月織的"茶紋錦"。
錦線裡摻了桑蠶絲,摸上去軟乎乎的,"讓讓,讓讓!新杯子,阿月姐姐剛送來的!"
她把茶杯往達摩多羅麵前一放,杯套上的茶芽紋繡得跟真的一樣,尖上還帶著點黃。
"您看這杯套,阿月姐姐織的,錦線裡摻了茶籽殼磨的粉,防蟲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