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夜溫柔。
錦市吆喝聲熱熱鬨鬨漫開來。
“王大爺的米糕,加了波斯蜜!甜得能粘住牙!”
“阿羅憾的琉璃,照人影賽鏡子,梳頭正好用!”
開春第六日,錦巷夜市剛擺開攤。
騎樓錦紙燈籠就亮了,光映著錦灰磚路麵,像鋪了層碎銀。
王老實的米糕攤前,熱氣裹著甜香飄。
“來兩塊!”綠袍天竺商人遞過銅錢,指尖沾著香料末。
王老實用錦瓷托盤托著熱糕,盤底“趁熱吃”錦紋蹭了點糕屑:“拿好!老陶燒的,燙不壞——昨兒羅馬使者翻譯官用這盤,說比羅馬銀盤體麵,瓷盤穩當,糕掉不了。”
個小孩踮腳夠托盤。
王老實塞塊小的:“慢點兒,彆燙著!你娘昨兒還說你吃糕總摔碗,這瓷盤結實,摔不碎。”
波斯商人阿羅憾支起琉璃燈攤,燈柱錦線刻度紅一道藍一道,像彩色的尺。
“阿羅憾叔叔,我比昨兒高半寸!”穿胡服的小娃背貼燈柱,讓同伴看刻度,辮子甩得像小鞭子。
阿羅憾摸他頭笑,胡茬蹭得孩子咯咯癢:“再長三寸到金線,送你小琉璃鏡,照新長的牙!”
轉頭對夥計道:“把西域星紋燈掛高點,波斯星圖讓漢地娃娃瞧瞧,跟長安的星星一樣亮,都照著咱過日子。”
拐杖“篤篤”響。
李嵩背手站攤前,眉頭擰成疙瘩,山羊胡快豎起來:“夜不閉市不合禮製,還掛這些奇技淫巧的燈,晃眼!《禮記》哪條寫過夜市掛琉璃燈?”
阿羅憾趕緊遞過盞琉璃燈,燈映得他眼睛發亮:“李大人,這燈照賬冊小字清楚,天祿閣博士都用——不是奇技,是實用,跟您看書的油燈一個理,就亮堂點。”
小娃們圍著喊:“李爺爺,這燈能量身高,比家裡木尺準!我娘說比量布的尺子還靈!”
李嵩哼了聲,沒再說話。
眼睛卻往燈柱刻度瞟了瞟,轉身往茶棚走。
秀兒的女紅錦棚剛支好。
棚頂錦布簾“嘩啦”展開,擋住飄來的雨絲。
“秀兒妹子,有漢胡合璧的帕子不?我女兒生辰,想送特彆的。”波斯婦人掀簾進來,頭巾琉璃珠晃眼,映得棚內亮堂堂。
秀兒展開帕子,漢地雲紋纏著波斯藤蔓,針腳密得像錦線:“剛繡好的,蓮心用了越人靛藍,比純紅耐看還不褪色——阿月織坊的線,經得住洗。”
婦人摸著帕子笑,指尖劃過紋路:“我女兒說‘長安的針線,能把漢地的花和波斯的藤縫成一家子’,果然!這帕子比波斯織錦還貼心。”
棚外雨絲密了。
錦布簾“哢嗒”自動垂下半尺,護住繡品。
秀兒指簾邊機關:“魯直師傅改的織機踏板原理,下雨不用手扯,比西域氈簾省事,還不占地方。”
錦道茶棚裡,茶香混著烤胡餅的味,像把人往跟前拽。
劉妧坐在角落,看商販們圍著錦桌記賬,算盤打得劈啪響。
穿短打的商販翻著錦紙賬本,紙頁間防塗改錦線閃閃發亮,像小銀蛇:“這線真管用,昨兒想改筆賬,一扯就斷絲,陳太後的法子絕了!想糊弄都不行。”
越人阿勇扛竹筐進來,筐沿掛著錦繩標價,繩上三個結,紅繩結格外顯眼。
“阿勇,這竹籃咋賣?”不識字的張大媽眯著眼指繩結,“我眼神不好,看字費勁兒。”
阿勇比著結數,手指頭粗得像竹節:“三個結,三十文——跟你納鞋底的針腳數一個理,一個結當十文,好記!昨兒李奶奶買竹筐,就數著結付的錢,準得很。”
張大媽點頭笑,露出沒牙的嘴:“比看字強!昨兒買李嬸的布,她就用這法子,我瞅著結就知道價,不擔心被騙。”
李嵩端茶碗過來,瞥眼賬本錦線。
鼻子裡嗤了聲:“用錦線穿紙記賬,輕飄飄的,哪有竹簡鄭重?老祖宗的法子都丟了,難怪年輕人沒規矩。”
茶肆老板端來錦瓷蓋碗,碗蓋錦灰氣孔冒熱氣,像小煙囪:“李大人,您嘗嘗這蓋碗,透氣不燙手,比陶碗強——老法子好,新法子也得試試,就像您喝茶,不也從粗瓷碗換成這錦瓷碗了?”
劉妧轉著茶碗接話:“阿勇的繩結,張大媽看得懂;錦紙賬本,商販們用得順,管用的就是好法子。就像這茶,不管用啥碗泡,味兒正就行。”
李嵩呷口茶,茶沫沾在胡子上,沒再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