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嗬……兵……主……”
周子麟無意識地、如同夢囈般從咬爛的嘴唇裡擠出兩個破碎帶血的詞,眼珠子開始不受控製地上翻,隻剩下大片眼白,身體反弓得像張拉滿即將繃斷的弓,喉嚨裡全是帶血的咕嚕聲。
視野開始模糊、錯亂、光怪陸離!他看到趙餘那挺拔卻異常壓抑的背影,在扭曲的光影裡微微搖晃了一下。
就在趙餘腳下,影影綽綽地、無聲無息地,纏滿了無數條黯淡近乎透明的……細長影子!像是被踩碎碾爛的殘魄,像飄搖的爛布條上滲出的血絲!
這些虛幻的影子掙紮著想往上攀附趙餘冰冷的褲腿,又被一股無形的、源自他自身的冰寒死寂之氣迫開。
他甚至還看到孟薑那張慘白如紙的臉上,眼角處有幾道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七彩漣漪在皮膚下流轉,像被強行鎮壓的不忿!
混亂的視角猛地一轉!落到孟薑心口那團穩定流轉、卻明顯暗淡了太多的七彩光暈之上!
那光暈核心,如同微縮的星河緩緩旋轉,本是秩序與力量的核心象征。
但就在此刻,在周子麟被蚩尤之心震得幾乎要崩斷的意識裡,那旋轉的光輝邊緣地帶,他竟然“看見”無數條比頭發絲還細、幾近透明的、帶著不同光澤的“細絲”!
這些細絲如同無數隻擁有自己意誌的、活著的怨毒蠕蟲,纏繞在那團七彩光暈的外圍,拚命扭動!
有的死死勒緊光暈的邊緣,試圖啃噬侵蝕;有的如同細密的鎖鏈,深深紮進光暈內部七彩流轉的光軌深處,仿佛要將那流轉的生命與秩序徹底汙染、撕裂!
數不清的負麵執念——悲憤、不甘、怨恨、毀滅……沿著這些“細絲”源源不斷湧入、侵蝕!那是無數被囚禁在孽鏡深處、不甘被焚燒的囚徒們最純粹的怨毒殘念!
孟薑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在他扭曲的視野裡僵硬地晃動。
周子麟的思維如同被無數巨浪拍擊的溺水者,隻剩下一個念頭在破碎的浪濤裡浮沉:她在用什麼……壓著這些東西?她的身體……那石頭裡麵到底……裝了多少這樣的東西?
咣——吱——!!!
這念頭還沒轉完!
一聲超越所有噪音的、令人牙酸倒的尖銳摩擦聲,如同燒紅的巨斧直接劈砍在凍裂了千年的冰川之上!無視了他瀕臨破碎的靈魂防線,蠻橫無比地衝撞出來。
瞬間蓋過了無邊哀嚎,蓋過了神魔囈語,蓋過了蚩尤魔心的沉重搏動。它不刺耳,卻讓人的靈魂根骨都在打顫!
這是……金屬結構在巨大壓力下瀕臨極限的、不堪重負的呻吟聲!像是萬噸巨輪生鏽斷裂的龍骨,又像是古墓裡塵封千年、早已鏽死的青銅巨鎖被強行撬動時發出的垂死哀鳴!
嘎——吱——嘎——吱——!
毫無規律!每一次聲響都如同用鈍鋸在周子麟的聽覺神經上來回切割!每一次停頓都帶起一股絕望的、仿佛下一秒就會天崩地裂的撕扯感!
這聲音……來自黃銅“水槽”中倒影的深淵最上方!是那個巨大的、鏽跡斑斑、布滿裂痕、正瘋狂旋轉著的青銅巨輪!
六道輪回盤!
它在響!它在哀嚎!它快被無休止的熔煉壓垮了!
這垂死機械的摩擦噪音如同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徹底碾碎了周子麟所有抵抗的意誌。
腦子裡那幅被黑線纏繞鎖死的祭壇圖景如同爆開的燈管般一片慘白!隨後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將他整個意識吞噬!
掙紮驟然停止!
地上,周子麟蜷縮的身體猛地繃直到極限!
如同被雷劈了的魚!隨後所有的力量瞬間被抽空,整個人如同被摔爛的布偶一樣徹底癱軟下去。
雙手無力地從滿是鮮血的耳邊滑落,攤在身側冰冷的、滿是灰塵的地麵上。
原本因劇痛而瞪大翻白的眼珠,漸漸失了焦,隻剩下一種空洞的、如同蒙了層死灰的茫然。
嘴巴微張著,裡麵是咬破的腥甜和流進去的冰冷灰土混合物,嘴角還殘留著剛才抽搐痛苦時糊上的血沫鼻涕。
他的身體還在無法控製地時不時抽跳一下,那是神經末梢的本能顫抖。但臉上,已經沒有痛楚了,隻有一種被徹底打碎、掏空了靈魂的麻木。
腦子裡那些足以撕裂靈魂的聲音沒有停。
但它們變成了背景噪聲,如同無數厲鬼隔著厚厚的玻璃牆在遙遠的外麵尖嘯、刮擦。他“聽”得見。更“看”得清清楚楚。
那輪盤巨大的鏽蝕齒輪每一次艱難的、帶著金屬撕裂哀鳴的轉動,那搖搖欲墜的龐大陰影,如同垂死的巨獸發出的最後喘息。
每一次嘎吱作響的摩擦,都像一道冰冷的鎖鏈,死死纏上自己的脖子!
“引線?”一個念頭冰渣子一樣刺穿了麻木——不是輪盤崩潰的引線,就是填進爐子裡當燒火的柴!他仿佛看到自己被無形的鎖鏈拖向那在深淵之上哀嚎的巨輪,被硬生生塞進孽鏡深處那熔魂煉魄的地獄火焰裡!身體不自覺地又劇烈抽動了一下。
不遠處,趙餘的身體極其細微地頓了一下。塵埃還在他周圍緩慢飄落,臂膀上那道深紫色的鞭痕高高隆起,滲著血珠,劇痛如同跗骨之蛆般啃噬著神經。但他的眼神卻沒有絲毫離開蜷縮在地的周子麟。
他看到那隻無意識抽搐滑落、血肉模糊的耳朵。
他看到那糊滿了整張臉的鮮血和泥灰。
他看到那雙失焦茫然、如同被打斷脊梁的流浪狗一樣的死灰色眼睛。
看到周子麟身體那最後一下絕望的、仿佛預感到了自身終結命運的抽動。
趙餘那張萬年冰封、即便麵臨魔影撲殺也未曾鬆動一分的臉上,嘴角極其細微地、不受控製地向內抿了一下。
隻有那麼一絲,如同平靜冰麵下被投入石子震起的一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他喉結似乎很輕地動了一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卡在了喉嚨裡,想吞咽下去,卻又化作了冰冷的沉渣。握筆的手指關節捏得更緊,蒼白得幾近透明。
那支冰寒刺骨的判官筆,在緊貼著他劇烈心跳的胸口位置,透過薄薄的衣物,能感覺到筆杆處那道細微裂痕附近,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如同冰層在重壓下呻吟著蔓延開來的……碎裂征兆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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