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薑那句“引熔岩……歸位……”的指令,如同冰碴子硬生生卡在趙餘的嗓子眼。
被“火種”二字激起的荒謬暴怒像沸油衝頂,燒得他額角青筋突突直跳。牙關咬得死緊,舌尖嘗到了鐵鏽味——是嘴唇內側被他自已咬破滲出的血。
懷裡的判官筆冰冷堅硬,裂痕處傳來的細微顫動清晰無比,像根冰針紮著心口肉。
他猛抬眼,對上的卻是孟薑那雙空寂的黑眼珠。
那裡沒有勸說,沒有逼迫,隻有一片被強行鎮壓的風暴後、凍結死水般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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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凝得像棺裡的裹屍布。嗆鼻的朽木灰土混雜著從空間裂縫滲入的人間洪流淤泥惡臭,沉沉堵在每個人的喉嚨。
客棧山丘頂上的黃銅“水槽”光影徹底黯淡,隻餘下一點微弱的、苟延殘喘的光,在劇烈晃動的空間裡明滅不定。光影映在孟薑煞白的臉上,筋絡的陰影詭異地跳動。
趙餘喉頭堵著剛才被灌入的冰冷真相——火種,燃已。
胸腔裡的心臟像失控的拳頭,死命撞擊著肋骨,每一次衝擊都碾過臂骨深處那道紫黑色的鞭痕。痛感與冰冷的憤怒混合,在血管裡衝撞,發出鐵鏽般的腥甜。
他的手垂在腿側,紋絲不動。五指死死攥成拳,指甲摳著掌心的軟肉,指關節捏得發白,微微顫抖著。
指間幾縷冰寒氣感沿著掌紋流竄,帶起掌心生疼。是懷裡那支開裂的判官筆,透過衣料滲出的寒氣在蔓延、啃噬。腦子裡反複滾動著祭壇古劍的影子,燃燒血脈的玉碟……最終化成了爐膛裡爆開的一團火星。
引熔岩歸位?用我一把骨頭渣子做引火柴?為了那個填滿屍骨和人牲的爐子?去他娘的!
這念頭像火星濺進油鍋,胸口那股悶燒的毒火轟然躥起,燒得他眼底寒光一閃。那點碎屑般的動搖瞬間被燎成灰燼。攥緊的手指幾乎要刺破掌心皮肉!
死寂驟然被打破。
噗!噗噗噗!
數聲輕微卻令人頭皮發麻的異響,如同朽爛皮革被強行撕裂!客棧深處粗糙厚重的土牆上,裂開十幾道巨大蜈蚣爬行般的詭異裂縫!灰黃牆皮翻卷剝落!
緊接著,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汙穢死氣從裂縫深處狂湧而出。裂縫邊緣,如同沾了油汙又掉進墨缸的破布條子,絲絲縷縷渾濁的、泛著暗黃水光的汙跡瘋狂滲入!
濕冷,粘稠,帶著江底爛泥的腥氣和化不開的腐朽怨念!汙跡所過之處,腐朽的牆壁如同被濃酸侵蝕,嗤嗤輕響,冒出細微的灰黑煙氣。
汙跡迅速在空氣中凝結、蠕動,眨眼扭曲成數個模糊不清、穿著破爛黃泥水漬布片的人形輪廓!它們如同被風吹動的碎布風箏,飄在半空,空洞的眼窩直勾勾盯著場中三人。是錢塘江底那些“迷彩陰兵”透過空間裂縫投射的汙穢之影!
它們裹挾著江底戰場特有的鐵腥惡臭和沉鬱殺氣,彌漫開來,汙穢得令人窒息。
嘩啦——!
更多裂縫撕裂!空間如同破敗的鼓皮被無形巨力瘋狂撕扯!一股股汙濁洪流裹挾著更多扭動的魔影投射進來!半透明的汙穢水影飄蕩著,數量劇增,越來越稠密!
它們發出無聲的、直接鑽進骨髓的集體亡魂囈語!密密麻麻的冰冷意念如同毫針,無差彆刺向每個人的神經末梢。
“啊!”周子麟癱軟的身體猛地一抽!劇痛讓他無神的眼睛裡勉強聚起一點微弱的光,轉瞬又被“聽”覺撕裂感淹沒。四麵八方湧入的亡魂低語,混雜著腦子裡巨大輪盤瀕臨碎裂的金屬呻吟,如同無數把鈍鏽刀片刮著他腦髓。他喉頭隻能發出“嗬嗬”的聲響,雙手指甲再次摳進冰冷磚縫,鮮血染暗了塵土。
“護住中樞!”孟薑的聲音驟然拔高,帶著刀鋒刮過金屬的刺耳顫音!幾乎在魔影滲入的刹那,她擋在搖搖欲墜的黃銅“水槽”前的身影猛地旋開半圈!素白衣袂蕩開一股微弱卻凝聚的勁風!
七竅玲瓏石!她心口位置如同引爆了一顆沉寂的微型太陽!
七彩光芒瞬間爆裂!不再溫和流轉,而是化作一道純粹、凝練的、如同實質水晶構築的薄薄光壁,猛地擴散開來!光壁勉強圈住後方顫抖的客棧核心“山丘”、黃銅“水槽”,以及角落裡的周子麟!
趙餘首當其衝!他離裂縫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