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著眼,看到自己額前炸裂的血霧——
像一朵盛開的紅花,在半空中緩緩綻開。
沒有痛,隻有一種奇異的輕飄感。
就像小時候,姐姐把他舉高高,繞著屋子跑。
“東東,飛咯——”
他聽到有人喊他名字,是她的聲音。那種笑著喊他的方式,不帶一絲責備,隻有無限溫柔和耐心。
阮冬想說話,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他的世界像一頁濕紙,正在被水慢慢吞沒。
他看見自己在墜落,像一粒塵埃,飄回了某個溫暖的傍晚。
那時候他們剛搬進那間老舊的小公寓。
父母早就不在了,名義上的監護人是一個遠房姨媽,可姨媽隻負責在表格上簽字,平時根本不過問他們的生活。
一切的柴米油鹽,都是姐姐撐起來的。
那天晚上,姐姐在洗衣服,他坐在小板凳上等她,抱著自己的小兔子。
“姐姐,我明天要帶小兔子去學校,它今天表現很好。”
“真的嗎?那它得表揚一下。”姐姐笑著把手上的衣服擰乾,走過來摸了摸他的頭,“不過小兔子不能挑食,今天胡蘿卜剩了好多哦。”
“那我幫它吃掉。”他說得很認真,姐姐笑出了聲。
她就是這樣,總能用最簡單的方式讓他安心。
屋子很小,風一吹窗就咯吱咯吱響,樓下的管道總滴水,可隻要姐姐在,他就不怕。
姐姐叫阮瑾,溫柔、聰明,還會講很多書上沒有的故事。
她每天會叮囑他做功課,還會竭儘所能地給他做飯,哪怕食材簡陋,也想儘法子變換花樣,隻為讓他吃得可口些;夜裡他做噩夢醒來,她就把他抱在懷裡,一邊輕拍一邊唱歌。他們有時會一起站在窗邊,看樓下的貓在曬太陽,有時也會一起坐在小桌前拚拚圖——姐姐從不催他,總是等著他一塊塊慢慢拚完。
阮東從來不喜歡數學題,尤其是帶括號的那種。
“你看,這裡為什麼要先算這個?”
“因為括號是優先級呀。”
“可我想先算後麵的不行嗎?”
“當然不行。”
他鼓著臉,撐著下巴,一副天理難容的表情。姐姐咬著筆頭,偷偷笑了一下。
“那我問你,蛋炒飯好吃嗎?”
“好吃。”
“那你想不想現在吃?”
“想!”
“那我做了蛋炒飯你會先吃米飯,還是先吃雞蛋?”
“當然先吃雞蛋啊!”
姐姐一拍手掌:“這就是括號的意思啦。”
“什麼嘛……”他還是不服氣,但不知為何,開始覺得括號也沒那麼討厭了。
晚飯是蛋炒飯加青菜豆腐湯,還有一小盤紅燒肉,是姐姐特意買的。
“今天多了一道菜,是紅燒肉哦,你要獎勵姐姐什麼?”
“獎勵……嗯……”阮東眨巴眼睛,“獎勵一個親親可以嗎?”
“隻能一個?”
“兩個!”
“成交。”
他們坐在小方桌兩側,陽光從廚房窗戶斜照進來,把姐姐的發絲染成一層金黃。阮東總覺得,姐姐的眼睛也變亮了,就像動畫片裡發光的女主角。
吃完飯,姐姐洗碗,阮東負責把乾淨的碗疊起來。然後他們一起擠在沙發上,搶遙控器看動畫片,誰輸了誰負責第二天倒垃圾。
姐姐看不太懂那些小孩看的東西,但她總會問:“那個穿紅衣服的女孩是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才不是!”
“那就是那個短發的?”
“我才八歲耶……”
“八歲也可以談戀愛啊,小時候的戀愛是最認真的。”
“那你小時候有喜歡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