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期全身趴在地上,他探出手掌徐徐在地麵摸索,圓潤的指尖因粗糙的碎石磨損,已經變得血跡斑斑。空氣中傳來蛤蟆精身上的味道,刺鼻的腥臭味混著潮濕腐爛的泥土,一並鑽進吳期的五臟六腑。
他的臉色極為難看,青白色的麵龐不見一點血絲。
大膽試探後,吳期察覺到沒有人注意到他,隨即曲著腿緩緩爬行,他把這次當做是先前在警校的體能訓練,不就是匍匐前進,對他而言小菜一碟。
待到腳尖確定觸碰到某個硬物後,右腿向周圍一米內的半徑扇形滑動,吳期雙手撐地,緊繃的情緒逐漸放鬆,借著腰部的力量,他將自己全身調轉方向,正準備翻身坐起,膝蓋卻猛地磕到了一塊尖銳的凸物上麵,蝕骨鑽心的疼痛,當即讓吳期倒吸一口涼氣。
他半個身子向後仰著,受傷的膝蓋彎曲,吳期在目不能視的情況下,隻好憑著大概的印象,他嘟起嘴巴疼惜地吹了吹自己的傷口。
四周的討論聲戛然而止,無數細碎的腳步聲爭先恐後朝著吳期趕來。
吳期還未察覺,頸側忽然掠過一陣冰涼,他當即警覺地摸著脖子,眼皮雖已睜開,但是他的眼睛混沌一片,仿佛戴著灰色的美瞳,霧蒙蒙的眼睛什麼也看不到。
他緊張地抬起左手擋在身前,將口水咽回去,“不管你們是誰,對我想要做什麼,都不能衝動對不對?”他強行壓住內心的慌張,“把我帶到你們的地盤,肯定對你們有利,而且你們數量這麼多,我在你們眼中就是弱小的螞蟻。”
吳期故意示弱,他低聲談判,“不如我們好好聊聊?”
那群生物沒有回應他,似乎它們淺薄的大腦,隻能記住幾句歌謠,如同鸚鵡學舌,吳期懷疑是有人故意在背後教唆這些小東西,讓它們躲在暗處唱歌,至於目的……
吳期垂下眼皮,估計是把像他這樣擅闖無聲區的倒黴蛋,拉進萬丈深淵,慢慢折磨而死。
周圍黑乎乎的陰影逐一從吳期身邊散開。
吳期現在可以確定一點,這些怪物把他帶到另一個地方,既然沒有當場殺死他,就說明留著他的命,應該還有其他作用。他現在相當於被囚禁在這方天地,靜待他的,不知是養肥再殺,還是其他結局。
吳期來不及細想,他前後都沒有著落,暗處無儘增長的恐懼感,伴隨他的自身情況,正在他內心一點點放大。回想起方才觸碰到的硬物距離,吳期顧不上磕碰的膝蓋,單腿屈膝,用手臂帶動整個身體,在地麵爬行。
後背靠上硬物的那一刻,吳期不安的心終於有了些許的寧靜。
尚未修整的頭發,隨著汗水打濕,淩亂成縷,亂七八糟地在他頭上,仿佛雞窩駐紮。後腦殼貼著硬物,從頭皮滲出的汗水,自上而下打濕他的衣服。
現在對於吳期而言,觸覺,成為他唯一獲取外界事物真相為何的鑰匙。
他張開手掌,五指分開,緊貼著褲子的中縫線,然後貼地一寸一寸向左右兩個方向探查。
掌心忽地觸到一片濕滑又冰涼的平麵,和剛才的粗糙沙地不同,這塊地麵像是通透的玻璃,但是溫度寒涼又似冬日結冰的水麵。
突然他的指尖傳來一陣詭異的熱流,帶電一般直竄天靈蓋。嚇得吳期瞬間收回手,就在這時,他的耳畔驀地響起水流聲,此起彼伏嘈雜的歌謠,讓他的顱骨一瞬間沸騰起來。
“疼!疼疼疼……”他用儘全力把自己蜷成一團,掙紮中喉嚨溢出痛苦的呻吟,“疼……好疼……”
“你們彆再唱了!閉嘴!閉嘴!”
吳期雙手抓住頭發,他的聽力已經損壞了,為什麼連他的腦海聲音都不肯放過。
入侵骨髓的歌謠,即便吳期拚命捂住耳朵,以頭搶地也於事無補。
每一句歌詞前麵重複的三個擬聲詞,仿佛是對他無情的嘲諷與謾罵。
“嘀嘀嘀~睜開眼睛吧~”
“嘟嘟嘟~歌謠好聽嗎~”
新出現的歌謠,好似起伏的浪聲,尾音高漲,一浪高過一浪,吳期手臂交叉,蓋住半個腦袋,他一身細條的薄肌,一秒化成纖薄的皮囊,脊骨凸出,登時感受到針紮似的痛苦。
“嘀嘀嘀~……”
“……歌謠好聽嗎?”
循環往複的聲音,見縫就鑽,仿佛在逼迫吳期做出回答。
“……好聽嗎?”
他吃力地抱住腦袋,雙手蓋住耳朵,試圖掩蓋聲音。
“吳期……好聽……嗎?!”平地炸雷的反問,好似唱歌的耐心用儘,誓要從吳期口中聽到答案。
無形的力量扣住吳期的後頸,強壓他頻繁點頭,緊閉的嘴巴也被撬開,用力過猛,導致吳期的嘴角裂開,而他的牙齒如同被什麼東西在用錘子敲打一樣,哐哐嘰嘰,一副定要讓他承認的姿態。
離吳期距離最近的蛤蟆精,伸出一根手指,隨著它皮膚上的水泡炸開,尖銳的指甲霎時將吳期的左側臉頰,向內戳進一公分。
“嘟嘟嘟~歌謠好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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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形的力量上下其手,默契地配合,直到吳期那聲虛弱的顫音出現。
“好聽。”話音落地,所有的力量一齊卸去,吳期被折磨得毫無力氣,頓時身體一歪,全身軟趴趴地倒在冰冷的地麵上。
冰麵以發絲般的厚度向下降落,沒過多久,沒過腳踝的積水取代了冰麵的位置,吳期全身倒在白絮縈繞的積水中,時不時被激蕩的水流拍打臉頰。
牆麵的瀑布逐一顯現出來,瀑布的底端,連接著地麵的積水,又接納萬向流入的江河。
而藏在瀑布後麵的,則是十組大小不一的齒輪,斑斕的鏽跡因常年處於陰濕的環境,層層疊疊,每運轉半圈,鏽痂則會順勢落下一兩片。
齒輪不知運轉了多少年,現在正吃力地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黑色的履帶厚度從原本的半米高,變成了現如今的不足一厘米。
齒輪的軸心偶爾傳來悶響的震動,振幅不大,卻足夠掀起一地波瀾。軸心如果停止了運轉,所有的齒輪都會停止運行。時過多年,現在的軸心如同老年人體內做了手術的心臟,勉強能用,但到底不比年輕人。
十組齒輪組件,上下對稱式地隱在瀑布後麵,中間藏著一扇隱門。
瀑布的水流自行向兩邊撩起,一輛輪椅緩緩從隱門中間現身,輪椅下方利用支架,借著距離差,能夠巧妙製造懸浮的效果。
中式複古的靠背輪椅,黑漆覆蓋的椅麵,幾朵豔紅的玫瑰雕花栩栩如生,宛若被交錯的荊棘捧在掌心。
一位看不清麵容的孩童,四肢短小地坐在輪椅上麵,他的膝蓋上方蓋著一張厚實溫暖的毛毯,隨著他按下輪椅右側的控製鍵,輪椅徐徐下行,到達地麵後,立即被攢成一堆的蛤蟆精推到了他固定的位置。
“我吩咐你們是這樣辦事的?”
聲音不怒而威,嘍嘍們心驚膽戰地齊刷刷跪倒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