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身猛地晃動起來,鮮紅亮麗的轎子頓時變成一座困苦的牢籠。李相宜死死盯著餘千歲,轎子外麵的嗩呐聲成為應景的催命符,這一刻餘千歲讀懂了她雙唇翕動說出的話——“你休想!”。
轎身瞬間天翻地覆,餘千歲受這接連的晃動影響,重心不穩,一頭栽倒在地。不遠處猖狂的李相宜,她身下的軟椅和轎子混為一體,十根手指化成十把鮮豔欲滴的長劍,劍刃交織,齊齊困住餘千歲的脖頸和腰身。
“你逃不掉的。”她悅耳的聲音變得極為枯啞,好像破舊的風箱,隨著她的一字一句,肺部的力氣悉數吐納乾淨。
與此同時四麵轎壁滲出濃鬱粘稠的桃花漿,漿液在底部彙成一灘,又如多年發酵的桃花酒,密閉的空氣中居然飄起酒香,高倍酒精攪得餘千歲心臟亂成一團,他的意識一會兒朦朧,一會兒清晰。
迷蒙的眼中,他看見了陳槐少見的對他笑起來。
就如上次在賞金活動的鐘樓門前,他不知道陳槐想到了什麼,但是那一刻,陳槐卻一臉柔和的對他笑了。那雙寫滿陰鬱漠然的眼睛,卻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天地失色,陳槐笑進了他的心裡。
餘千歲震驚於自己的後知後覺,昏昏沉沉的腦袋,一顆心沉甸甸的,被陳槐占據了整個胸腔,裡麵全部都是陳槐的一喜一怒,原來這就是擎風跟他說過的思念與喜歡。
桃花漿把餘千歲的雙腳牢牢固定,漿液順著他的腳踝,一寸一寸向上爬。
轎中的李相宜,手腕突然變得粗壯,十指長劍向餘千歲的體內刺去,“我辛辛苦苦找到的你,你憑什麼一聲不吭就動心?”
無心之人才能帶她逃離這婚姻煉獄,她一定得讓餘千歲恢複原狀。
劍尖緩緩深入,粉色的桃花汁液,粘稠地裹住餘千歲的脖子,驟然之間他的呼吸加速,腰間的幾把劍也掐得更緊。
喜轎如同風浪裡的孤舟,轎內的空氣醉人得厲害,一會兒讓餘千歲意識清醒,一會兒又讓他沉淪在陳槐的笑容裡。他想要伸手去撫摸觸碰,奈何陳槐卻是海市蜃樓,靜靜地在他腦海中停駐,且不動聲色地占據他的所有思想。
李相宜嘲諷地吼罵,“所思所念?你哪兒來的臉說這種話。”
“你向來無情無心,現如今竟然有人能扯動你的思緒,我奈何不了他,難道我還拿你沒辦法!”餘千歲猛烈搖頭,他聽到李相宜對陳槐的威脅,他呼吸受阻,雙目微凸,手掌抵著頸肩的桃花劍,“你彆動他!”
李相宜嘻嘻笑起來,“我當然不會動他。”
“我要的是你,為我所用的也得是你。”桃花漿順著餘千歲的毛孔,滲進他的體內。跳動的心臟逐漸被封鎖在他的胸口,宛若被冰封的石像,熱絡的想念成為天地間最狠毒的背叛。
一瞬間餘千歲腦海中的人物,通通變成了另一副畫麵。
陳槐成了處處和他作對的仇人,兩人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喜歡變成恨意,在桃花漿的催化下,餘千歲內心的情緒和之前判若兩人。
喇叭聲圍著轎子高聲炸開,四麵五陰木一一卸下,轎子轟然損裂,餘千歲看見無數的桃枝突然逆向生長,洋洋灑灑的花瓣,眨眼之間化作李相宜不同時期的臉,她少時念學對求知的渴望,反叛父命時的倔強,未出閣前的明眸素淨,被軟禁時形如枯槁,與此同時她的恨意也在瘋狂生長。
每一片花瓣,就如李相宜所說,都是不同時空裡的她,無一例外,最後全部都走到了被結婚的下場。哪怕她不願結婚選擇自殺,喜神娘娘卻能在第二天照舊恢複她的身體,讓她不得不坐上那架去往夫家的喜轎。
餘千歲腦海裡關於陳槐的記憶,被篡改的麵目全非,他心口堵塞,明明應該恨這個人,為什麼卻難受地直不起腰。他捂著胸口,任憑桃花瓣圍著他起舞。
李相宜緩緩鬆開十把利劍,她全身變成了桃樹的模樣,粗實的樹乾紮地生根,盤根錯節的根係向上盤旋,刺進餘千歲的胸口,化作利爪當下把他的內心攪成一灘渾水,伴隨蠻力扯開,餘千歲胸前的血肉模糊,綻開的皮肉之下,是李相宜用桃子做的心臟。
餘千歲一顆原心輕飄飄的被李相宜拋來拋去,上一秒得意的笑臉,下一秒卻憤恨地質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的心臟為什麼這麼輕?”如水一般,稍不留神就能從她指縫溜走。
“七情六欲的重量,足夠讓人類的心在挖出來的那一刻,重如千斤壓頂。”李相宜眼中乍現無儘的瘋狂,她的一張臉被嵌進樹皮裡麵,哪怕姣好的麵容,也變得皸裂扭曲。額間溝壑縱橫,一直蔓延到頸肩,讓她看上去跟年邁的老嫗一樣。嬌嫩粉色的桃花躲開樹葉的支撐,反而在她的枝丫、樹乾的位置胡亂綻放。
李相宜表情誇張,用力地揮動樹木身軀,皮膚下麵青紫色的血管,正緩緩向樹皮外麵滲出血液,李相宜自身的鮮血和桃花漿液交相混合,過高的酒精味道,讓餘千歲兩眼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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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千歲被她剖心開腹,體力不支地暈倒在地。
李相宜卻透過他的執念,看見了陳槐在沙漠裡孤苦獨行,嘴上還時不時大喊餘千歲的名字。
“無心之人動了凡心。”她眸光璀璨,咯咯的笑起來,“我偏不讓你如願。”
桃枝把餘千歲捧起,從畫裡扔了出去。
李相宜冷漠地朝著畫外的餘千歲,笑得猙獰,“反正你的心被桃子取代了,再也不會動心愛人了。你隻能為我做事,助我逃離命運的桎梏!”
掛畫嘩啦嘩啦地在牆上掀起,生死間內的冷風,吹動餘千歲的頭發,冷錐刺骨,讓他不得不醒過來。
餘千歲失神般靠著牆麵坐著,方才經曆的一切,宛若一場夢境,他突然低頭向胸口看去,多年來感受到的一絲溫暖,現在卻被無邊的空寂取代,他隻覺得內心空蕩蕩的,仿佛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腦海中一直有個不肯離去的人,餘千歲欲要伸手攔住他,想要看清他的模樣,但是無論他怎樣努力靠近,那人卻和他隔著咫尺天涯。
餘千歲看不清他的臉,隻好一遍一遍地臨摹他的身形輪廓。恨意與愛意交相輝映,一時間在餘千歲的顱頂炸開,他痛苦地雙臂抱頭。
究竟忘了什麼呢,他想不起來了。
餘千歲定定地抬起頭,麵對麵看著牆上的那副《抬轎迎親圖》,畫麵裡的中間位置是架花轎,前後共有八名轎夫,轎夫的麵龐沒有繪製五官,隻是潦草的畫成圓圈,代表他們的腦袋。花轎的上麵,是寫著“張府”二字的娘家,下麵則是新郎騎在馬上,站在李家門口迎親。
整幅畫沒有出現新娘的模樣,隻有那棵被畫家詳細構圖的桃樹,區彆其他場景的草草繪製,唯有桃樹顯得格外精細。
餘千歲用掌心抵著疼痛難捱的太陽穴,手指不自覺地觸碰畫中的桃樹,刹那間識海通明,他記起來到這裡的任務,幫李相宜擺脫結婚的命運。
手指在收回的那刻,係統提示音也在此刻出現。
【玩家以張毅恨的身份,改變他必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