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裂穀邊緣,蘇航的身體如同被抽去脊梁的布偶,向前重重栽倒,濺起一片混著暗紅冰晶的雪沫。他胸口的徽章徹底斂去光芒,隻餘下金屬的冰冷和一片刺目的、被鮮血浸透又凍結的暗紅。那曾撕裂空間的幽藍光束,那帶著萬物終點的“歸零”一擊,已將他最後一絲生命力徹底榨乾。
“隊長!”安德森的咆哮帶著金屬撕裂般的沙啞,他龐大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如同失控的裝甲車,狠狠撞開幾根因核心熄滅而瘋狂抽搐、卻已失去大部分力量的暗銀灰色殘存觸須,撲到蘇航身邊。他粗壯的手臂顫抖著,小心翼翼地將蘇航翻過來。麵罩下,蘇航的臉慘白如紙,口鼻間溢出的鮮血在極寒中迅速凝結成暗紅的冰棱,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
“生命體征…極度微弱!必須立刻後撤!注射強心劑和凝血劑!”宥好的聲音在通訊頻道裡急促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一邊飛快地操作著便攜式醫療掃描儀,一邊將一支預充好的強效針劑狠狠紮進蘇航頸側的注射口。伊娃則半跪在地,用身體作為屏障,手中的戰術手槍對著那些仍在無意識扭動、但明顯失去統一意誌和攻擊性的暗銀灰色殘骸瘋狂點射,試圖清理出一條退路。
下方,那巨大的黑暗漩渦在發出最後一聲如同瀕死巨獸般的低沉嗚咽後,猛地向內劇烈坍縮!邊緣最後幾縷幽藍的電弧如同風中殘燭,閃爍了幾下,徹底熄滅。漩渦本身變得極不穩定,如同一個即將破滅的肥皂泡,邊緣的光線瘋狂扭曲、折疊,最終在一聲無聲的“噗”響中,徹底消散於濃稠的黑暗裡。那片被強行“抹平”的暗銀灰色基底,連同上麵蝕刻的、曾流淌著非人光暈的複雜圖案,此刻也失去了所有活性,變得如同冰冷的、毫無生氣的金屬板,靜靜地躺在科考器殘骸和凝固的死亡之間。隻有那“dooropen”的暗紅血字,在頭燈餘光下,依舊散發著不祥的微光。
門,似乎暫時關上了。但代價,慘烈得令人窒息。
“撤!帶上隊長!快!”宥好厲聲命令,她的目光掃過下方那片死寂的“源點”,又落在蘇航毫無生氣的臉上,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鐵手攥緊。安德森低吼一聲,用最輕柔又最穩固的動作,將蘇航沉重的、失去意識的身體扛上自己寬闊的肩背,如同扛起一座即將傾覆的山嶽。伊娃迅速收槍,緊隨其後,三人組成一個緊密的防禦三角,沿著來時的路,在深雪和礫石中,朝著裂穀上方亡命撤退。每一步都異常艱難,身後,裂穀深處那冰冷、腐朽、帶著金屬氣息的氣流,如同地獄的歎息,無聲地追逐著他們。
七十公裡外,凱夫拉維克機場停機坪。
銀翼711駕駛艙內,李哲的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流瞬間貫穿!在那股源自裂穀、穿透空間、帶著絕對“歸零”意誌的恐怖震顫撞入他腦海的刹那,他眼前的世界驟然被撕裂!
不再是熟悉的儀表盤和窗外跑道的燈光。
是裂穀!是那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是無數扭曲舞動、邊緣銳利如刀的暗銀灰色觸須!是核心那億萬顆瘋狂閃爍、帶著純粹毀滅欲望的幽藍“光點”!一股冰冷、貪婪、仿佛要將他靈魂都撕碎吞噬的意誌,如同億萬根冰錐,狠狠刺入他的意識!他甚至“看”到了!看到裂穀邊緣,一個模糊的身影蘇航!)半跪在地,胸口爆發出撕裂空間的幽藍光芒,一道凝聚著死寂的光束,如同裁決之矛,狠狠刺向那恐怖存在的核心!
“呃啊——!”李哲發出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痛吼,身體在機長座椅上猛地向後彈起,又重重砸回椅背!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飛行製服,握著操縱杆和推力杆的手不受控製地劇烈痙攣!那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和恐懼是如此真實,幾乎讓他瞬間崩潰!
就在這意識被撕裂的劇痛中,他的右手,那隻按在右側引擎推力杆上的手,如同被無形的線牽引,又像是某種超越他自身意誌的本能驅使,猛地向前——推動了一格!
轟——!!!!
2號ge90引擎的轟鳴聲,在1號引擎持續咆哮的基礎上,陡然拔高了一個令人心悸的量級!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聲浪,如同兩頭發狂的史前巨獸被同時解開了枷鎖,彙成一股毀滅性的音波洪流!這股肉眼幾乎可見的、扭曲著空氣的聲波巨牆,以銀翼711為中心,朝著停機坪四麵八方,狠狠拍擊出去!
砰!嘩啦——!
距離飛機最近的一排機場引導燈,脆弱的玻璃燈罩在這超越極限的聲壓衝擊下,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瞬間爆裂!無數細小的玻璃碎片混合著飛濺的冰晶,在探照燈的光柱下,形成一片短暫而致命的、閃爍著寒光的瀑布!
機艙外,那些如同潮水般湧到停機坪邊緣、正瘋狂衝擊著安保人員最後防線的“感染者”們,在這陡然升級的、代表著工業文明極致力量與秩序的恐怖聲浪麵前,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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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嗚…”
離得最近的十幾個“感染者”,動作猛地僵住!它們渾濁的、閃爍著暗紅光澤的眼珠中,那瘋狂嗜血的光芒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明滅!一種前所未有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懼,第一次清晰地壓倒了那混亂的侵蝕意誌!它們臉上扭曲的表情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呆滯的驚駭!緊接著,這驚駭化為了實質的痛苦!
“啊啊——!”
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尖嘯從它們喉嚨裡爆發出來!這尖嘯並非攻擊,而是純粹的、無法承受的痛苦哀鳴!它們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灼傷,猛地用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耳朵儘管這動作對聲波攻擊效果甚微),身體不受控製地劇烈抽搐、痙攣!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從它們的眼耳口鼻中不受控製地湧出,在慘白的探照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目!離聲源最近的幾個,甚至如同被抽掉了骨頭,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身體還在無意識地劇烈抽動!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原本岌岌可危的安保防線壓力驟減!殘存的安保人員驚魂未定地看著眼前這詭異而恐怖的一幕,看著那些前一秒還悍不畏死的怪物,此刻卻在飛機的怒吼下痛苦哀嚎、失去行動能力。
“有效!引擎聲波…能乾擾它們!”一個滿臉血汙的安保隊長對著通訊器嘶吼,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狂喜和難以置信。
駕駛艙內,李哲從那撕裂靈魂的幻象和劇痛中勉強掙脫,眼前的金星尚未完全消散,耳中充斥著引擎毀滅性的咆哮和自己心臟狂跳的轟鳴。他大口喘息著,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葉,帶來一絲刺痛的真實感。他低頭,看著自己剛剛無意識推動了一格推力杆的右手,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
“剛才…那是什麼?”他心有餘悸,裂穀的景象和那冰冷的毀滅意誌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猛地甩了甩頭,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拉回眼前的儀表盤。蘇航…剛才幻象中那個模糊的身影,絕對是蘇航!他還活著?他在裂穀…做了什麼?那道光束…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掃過主飛行顯示器pfd)旁邊的導航顯示器nd)。屏幕中央,代表銀翼711自身位置的綠色三角符號,此刻,其邊緣正被一圈極其微弱、卻異常頑固的幽藍色光暈所籠罩!這光暈並非靜止,而是如同呼吸般,以一種緩慢而詭異的頻率,明滅閃爍著!
更讓李哲頭皮發麻的是,在這幽藍光暈的“呼吸”之間,nd屏幕上,那些代表著機場地麵車輛、遠處燈塔、甚至天空中稀疏航班的、原本穩定清晰的黃色或白色小點,其信號強度竟然也出現了極其細微、卻與幽藍光暈明滅完全同步的…波動!仿佛這架飛機本身散發出的某種未知波動,正在極其微弱地、如同漣漪般乾擾著周圍一定範圍內的電子信號!
“共鳴…擴散?”李哲的喉嚨發乾,一個冰冷的名詞跳入腦海。這架飛機,這個巨大的金屬造物,在引擎的轟鳴下,在內部那個神秘“節點”那幽藍光點)的驅動下,正在被動地、持續地散發著某種…與裂穀“源點”同源的頻率波動!雖然極其微弱,遠不足以像蘇航那樣發動攻擊,但這種無意識的“共鳴場”,就像黑暗中的燈塔,對裂穀方向可能殘存的威脅,對那些被“感染”的存在,意味著什麼?
他猛地抬頭,透過駕駛艙風擋玻璃看向外麵。那些被強大聲波暫時壓製、痛苦哀嚎的“感染者”們,在最初的劇痛衝擊後,似乎正在…適應?或者說,它們體內那混亂的侵蝕意誌,正在瘋狂地調動某種力量,對抗著這代表著“秩序”的聲波衝擊!一些倒地的“感染者”開始掙紮著試圖重新爬起,它們捂住耳朵的手在顫抖,但眼中那渾濁的暗紅光芒,正以一種令人心寒的速度重新凝聚、變得更加狂暴!它們不再無差彆地衝擊,而是將所有的、燃燒著毀滅欲望的目光,死死地、齊刷刷地釘在了這架發出巨大轟鳴的銀翼711上!仿佛這架飛機本身,成為了它們此刻唯一的目標,唯一的…仇恨之源!
“糟了!”李哲的心瞬間沉到冰點。引擎的轟鳴能壓製它們,但也像在滾油中潑入了冷水,徹底激怒了它們,並將所有的仇恨都聚焦到了飛機本身!他毫不懷疑,一旦這些怪物適應了當前的聲壓,或者找到某種方式突破,它們會不惜一切代價,用牙齒、用爪子、用身體,也要撕開這架飛機的鋼鐵外殼!
他必須做出選擇!立刻!
啟動滑行?巨大的引擎轟鳴和移動的鋼鐵之軀,或許能進一步震懾、衝散這些怪物,為地麵人員爭取時間,但也可能將更多的仇恨吸引過來,並且…這架散發著“共鳴”的飛機會駛向何方?它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信號源!
關閉引擎?失去這唯一的聲波屏障,那些正在重新凝聚凶性的怪物,會瞬間淹沒脆弱的防線,衝上飛機…後果不堪設想!
冷汗順著李哲的鬢角滑落。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指懸停在推力杆和刹車手柄上,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nd屏幕上那不斷“呼吸”的幽藍光暈,又透過風擋,死死盯著停機坪邊緣那些在聲浪中扭曲、掙紮、卻死死盯著飛機、眼中紅芒越來越盛的恐怖身影。引擎的咆哮如同戰鼓,敲擊著他的耳膜,也敲擊著他作為機長最後的決斷時刻。鋼鐵之翼的共鳴,此刻既是屏障,亦是引燃毀滅的導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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