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垂死的嘶鳴如同巨獸臨終的嗚咽,在駕駛艙內回蕩,每一次斷斷續續的喘息都狠狠抽打在李哲緊繃的神經上。儀表盤被刺目的紅光徹底吞噬,尖銳的警報聲撕扯著耳膜,與艙門外那持續不斷、越來越瘋狂的撞擊聲混合成一首絕望的死亡交響曲。每一次撞擊,都讓那扇堅固的合金門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門板中央的凹陷如同獰笑的傷口,正一點點擴大。
“機長!門…門鎖報警了!結構應力…快撐不住了!”年輕的副駕駛蜷縮在座椅裡,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神經質地摳著安全帶,指節發白。他驚恐的目光在扭曲變形的艙門和窗外那片死寂的黑暗之間來回掃視,仿佛下一秒,地獄就會從這兩個方向同時破門而入。
李哲沒有回答。他所有的感官都被窗外那片死寂的黑暗攫住了。引擎的咆哮徹底消失,如同撤去了最後一道無形的堤壩。停機坪邊緣,那些在聲浪中痛苦翻滾的“感染者”們,動作猛地一滯。它們如同被無形的線提起的木偶,以一種僵硬而詭異的姿態,緩緩地、一個接一個地從冰冷的地麵上爬了起來。
暗紅的粘液依舊掛在它們扭曲的臉上,在探照燈慘白的光線下反射著汙穢的光澤。但那份痛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純粹的、冰冷的、帶著毀滅快意的暗紅光芒,在它們渾濁的眼珠深處熊熊燃燒。它們沒有立刻撲上來,隻是緩緩地、齊刷刷地抬起了頭。數百雙眼睛,如同地獄深處點亮的探照燈,穿透駕駛艙的風擋玻璃,死死地、精準地鎖定了李哲!那目光如同實質的冰錐,帶著穿透靈魂的惡意和貪婪,狠狠刺入他的腦海!李哲甚至能“聽”到一種無聲的、充滿饑渴的嘶嘶聲,仿佛億萬條毒蛇在耳邊吐信!
“它們…在看我…”李哲的喉嚨像是被冰坨堵住,艱難地擠出幾個字。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四肢百骸一片冰涼,連指尖都失去了知覺。那不是野獸的注視,那是…掠食者鎖定獵物時,那種冰冷而高效的、純粹的毀滅意誌!
“機長!客艙…客艙失控了!”乘務長林薇帶著哭腔的尖叫再次撕裂了通訊頻道的死寂,背景是更加混亂的哭嚎、尖叫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撞擊聲。“好多人…好多人像瘋了一樣!在砸東西!在咬人!拉都拉不住!那個…那個撞門的商人…他…他好像把門撞開了縫!有…有東西…有東西從縫裡…滲進來了!黑色的…像煙!好冷!碰到的人…都…都僵住了!”
黑色的煙?滲進來?碰到就僵住?林薇的描述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李哲心中僅存的僥幸。精神汙染…不,是某種更實質性的、來自裂穀的“東西”,已經突破了物理屏障,正在客艙內蔓延!那扇搖搖欲墜的駕駛艙門,還能擋多久?一旦那“黑煙”湧進來…
“呃啊——!”一聲淒厲到非人的慘叫猛地從副駕駛口中爆發!他雙手死死抱住自己的頭,身體在座椅上劇烈地抽搐、痙攣,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瞳孔深處,一點詭異的暗紅光芒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正迅速擴散、蔓延!“它在…在腦子裡…說話!好吵!好痛!滾出去!滾出去啊!”他瘋狂地用頭撞擊著麵前的儀表盤,發出沉悶的砰砰聲,額頭上瞬間一片青紫。
副駕駛被感染了!而且速度如此之快!那“東西”的侵蝕,已經能穿透駕駛艙的物理隔離,直接作用於脆弱的人心!
李哲的心臟如同被一隻冰冷的鐵手狠狠攥緊,幾乎停止跳動。絕望如同粘稠的瀝青,從四麵八方湧來,將他徹底淹沒。外麵是步步緊逼、虎視眈眈的怪物群;裡麵是瘋狂蔓延的“黑煙”和瞬間被侵蝕的副駕駛;身後那扇門,隨時會被徹底撞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架銀翼711,這曾經承載著數百人希望的鋼鐵之翼,此刻已徹底淪為漂浮在絕望之海上的、冰冷的鐵棺材!
“結束了嗎…”一個念頭不受控製地浮起。疲憊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握著操縱杆的手,第一次感到了無力。也許…放棄抵抗,讓這一切快點結束,反而是種解脫?
就在這意識即將沉入黑暗深淵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微弱、卻異常清晰的電子蜂鳴,如同黑暗中劃過的一絲微弱電流,猛地刺穿了駕駛艙內刺耳的警報和副駕駛的慘嚎!這聲音並非來自告警麵板,而是…來自李哲頭盔內置的、與銀翼航空最高安全級彆加密頻道直連的通訊模塊!一個他幾乎以為早已在混亂中失效的頻道!
李哲如同被電流擊中,猛地一震!渙散的目光瞬間聚焦!他幾乎是憑著本能,手指顫抖著,在頭盔側麵一個極其隱蔽的凹槽內狠狠一按!
滋啦…滋啦…
一陣強烈的電流乾擾噪音瞬間充斥了耳麥,刺得他耳膜生疼。但在這片刺耳的噪音深處,一個斷斷續續、仿佛隨時會消失的、冰冷而毫無感情起伏的合成音,艱難地穿透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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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銀翼…711…李…哲…機長…嘶…聽到…請…回答…”
這聲音!李哲的瞳孔驟然收縮!不是基地!不是任何已知的救援頻率!這冰冷、機械、毫無人類情感波動的語調…是“鳳凰”!是布加勒斯特事件後,銀翼航空最高機密檔案中記載的、那個神秘莫測、立場不明的第三方——“鳳凰”!
希望!如同在絕對黑暗中驟然點亮的一顆火星,雖然微弱,卻瞬間灼痛了李哲幾乎凍結的心臟!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如同刀子般刮過喉嚨,卻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對著內置麥克風,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因激動和緊張而完全變調:“我是李哲!銀翼711!我們被攻擊!被困在凱夫拉維克機場!重複!我們被未知存在攻擊!被困!需要緊急救援!客艙…客艙正在被侵蝕!有人員被…轉化!外麵…外麵有大量敵對目標!引擎失效!艙門即將失守!請求支援!任何支援!”
他語速極快,幾乎是在咆哮,將最致命的危機和盤托出。他不知道“鳳凰”是誰,不知道他們為何在此刻出現,更不知道他們能做什麼。但這微弱的信號,是這絕望深淵中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通訊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滋啦滋啦的電流噪音在持續,仿佛信號在崩潰的邊緣掙紮。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李哲死死盯著艙門,那凹陷又深了幾分,門框邊緣甚至出現了細微的金屬扭曲。副駕駛的慘嚎已經變成了意義不明的、帶著涎水的嘶嘶聲,他眼中的暗紅光芒越來越盛,身體以一種非人的角度扭曲著,試圖掙脫安全帶的束縛。窗外,那些“感染者”們開始動了!它們不再靜止,而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開始邁著僵硬而迅捷的步伐,朝著銀翼711龐大的機體,緩緩地、堅定地…圍攏過來!最前麵的幾個,甚至伸出了手指,那指甲在探照燈下閃爍著不祥的暗光,如同野獸的利爪,輕輕刮擦著冰冷的機腹蒙皮,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嚓…嚓…”聲!
“回答我!‘鳳凰’!你們聽到了嗎?!”李哲再次嘶吼,聲音帶著絕望的顫音。
滋啦…滋啦…“嘶…收到…李…機長…嘶…堅持…”“鳳凰”那冰冷的合成音終於再次響起,斷斷續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嘶…啟動…飛機…apu…備用…電源…最大…功率…輸出…嘶…目標…機腹…下方…維修…通道…接口…嘶…接入…我們…提供…的…頻率…代碼…appha…tango…niner…niner…zero…嘶…接入…後…保持…絕對…靜止…嘶…無論…發生…什麼…”
啟動apu?最大功率輸出?接入維修通道接口?一個神秘的頻率代碼?保持絕對靜止?李哲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理解這匪夷所思的指令。apu輔助動力單元)還能啟動,為飛機提供有限的電力和引氣。維修通道接口在機腹下方,靠近起落架艙…那裡現在正被那些怪物圍著!接入一個未知來源的頻率代碼?這無異於將飛機的核心控製係統向一個不明勢力敞開!風險巨大!但“鳳凰”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急迫。
“接入…之後呢?你們要做什麼?怎麼救我們?”李哲急切地追問。
滋啦…滋啦…“嘶…乾擾…源…製造…窗口…嘶…執行…李…機長…時間…不…多…嘶…信號…即將…中斷…”“鳳凰”的聲音變得更加斷續,電流噪音幾乎將其完全淹沒,最後幾個字微弱得如同歎息。
通訊頻道徹底被刺耳的電流噪音占據,再無任何回應。
乾擾源?製造窗口?李哲的心沉了下去。信息太少,風險太大!這可能是唯一的生路,也可能是一個更深的陷阱!將飛機的命脈交給一個神秘莫測的“鳳凰”…
“呃…嗬…嗬…”副駕駛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他眼中的暗紅光芒已經占據了整個瞳孔,嘴角咧開一個涎水直流的獰笑,身體劇烈地掙紮著,安全帶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猛地轉過頭,那非人的、充滿純粹惡意的目光,死死鎖定了李哲!
砰!哐當!
駕駛艙門發出一聲金屬斷裂的脆響!門鎖的報警燈瞬間熄滅!門板被撞開了一條足以伸進手臂的縫隙!一股冰冷刺骨、帶著濃烈金屬鏽蝕和腐朽氣息的黑色“煙霧”,如同有生命的活物,猛地從縫隙中洶湧鑽入!瞬間,駕駛艙內的溫度驟降!儀表盤上凝結出細密的冰霜!那黑煙翻滾著,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滑膩感,如同無數冰冷的觸手,朝著距離最近的、正在瘋狂掙紮的副駕駛和李哲,急速蔓延過來!
沒有時間了!
“媽的!拚了!”求生的本能和作為機長最後的責任,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猶豫!李哲眼中爆發出破釜沉舟的狠厲!他猛地撲向中央控製台,手指帶著殘影,在冰冷的按鍵上瘋狂操作!
“apu啟動!”他嘶吼著按下按鈕!機尾傳來輔助動力單元熟悉的嗡鳴重啟聲,駕駛艙內部分儀表的燈光掙紮著重新亮起,在彌漫的黑煙中投下微弱而搖曳的光斑。
“切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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