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u主斷路器被拉下的瞬間,世界並未立刻陷入黑暗。相反,一種令人窒息的、絕對的死寂,如同沉重的裹屍布,猛地罩住了整架銀翼711。引擎的嘶鳴、警報的尖叫、金屬的呻吟、甚至窗外怪物指甲刮擦機身的“嚓嚓”聲…所有聲音,所有震動,所有代表毀滅的喧囂,都在這一刻被一隻無形巨手粗暴地掐斷!
駕駛艙內,瘋狂閃爍的紅色警告燈如同被凍結的血液,瞬間凝固在刺目的猩紅上,隨即徹底熄滅。被幽藍數據流霸占的屏幕,在最後一陣劇烈的、如同垂死掙紮的閃爍後,徹底陷入一片冰冷的漆黑。那股在體內肆虐的、非人的冰冷意誌,如同被抽走了脊椎的毒蛇,瞬間失去了所有力量,從李哲的神經末梢潮水般退去,隻留下被億萬冰針反複穿刺後的、深入骨髓的劇痛和麻木的空虛。
“呃…”李哲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猛地向前癱軟,額頭重重砸在冰冷、布滿裂紋的儀表盤上。溫熱的液體順著眉骨流下,模糊了視線。他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絕緣體燒焦的刺鼻氣息,冰冷的空氣如同砂紙刮過灼痛的喉嚨。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每一根神經都在傳遞著過載後的灼痛和虛脫。但…能動!他艱難地、顫抖著抬起一隻手,抹去糊住眼睛的血和汗。視野裡一片模糊的重影,但能感覺到光線——不是儀表盤的光,是窗外慘白的探照燈光,透過布滿蛛網裂紋的風擋玻璃,投射進來。
成功了?暫時…成功了?切斷apu輸出,真的中斷了“鳳凰”那致命的反噬能量鏈?
“機…機長…”副駕駛座位旁的地板上,傳來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年輕的副駕駛蜷縮在那裡,身體還在不受控製地輕微抽搐,臉上布滿血汙和青紫,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痛苦和茫然,但那份非人的暗紅光芒,確實消失了。他像個被徹底打碎後又勉強拚湊起來的孩子,脆弱得不堪一擊。
“林薇…林薇!回答我!”李哲顧不上副駕駛,用儘殘存的力氣,對著頭盔內置通訊器嘶啞地呼喚,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沒有回應。隻有一片死寂的、令人心慌的沙沙聲。後艙配電麵板…她成功拉下了斷路器,但人呢?那瞬間的能量反衝…她怎麼樣了?一股冰冷的恐懼攫住了李哲的心臟。
他掙紮著,用顫抖的手臂支撐起沉重的身體,試圖透過布滿裂紋的風擋玻璃看向外麵。視野依舊模糊,但停機坪上的景象,足以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死寂。絕對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恐怖喧囂。
那股毀滅性的高頻脈衝徹底消失了。停機坪上,離飛機最近的那一圈區域,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狠狠抹過,隻剩下大片大片劇烈蠕動、冒著絲絲熱氣、散發著濃烈腥臭的暗紅色肉泥,在慘白燈光下反射著汙穢的光澤。那是瞬間融化的“感染者”留下的唯一痕跡。
稍遠些的地方,景象更加詭異。那些未被瞬間融化的“感染者”,此刻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恐怖雕塑,僵硬地凝固在脈衝爆發時的姿態——有的保持著向前撲擊的姿勢,有的蜷縮著身體痛苦翻滾,有的則仰麵朝天,四肢扭曲成怪異的角度。它們一動不動,如同被遺棄在戰場上的、布滿裂痕的陶俑。暗紅的粘液和汙血從它們撕裂的傷口、口鼻中緩緩滲出,在冰冷的混凝土地麵上蜿蜒流淌,彙聚成一片片粘稠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暗色水窪。它們眼中的暗紅光芒並未完全熄滅,如同風中殘燭,在渾濁的眼球深處極其微弱地、緩慢地明滅著,仿佛某種邪惡的生命力被強行壓製到了最低點,陷入了一種深沉的、不祥的蟄伏。沒有嘶吼,沒有動作,隻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絕對的靜止。
更遠處,那些殘存的、未被感染的安保人員,如同被嚇傻的兔子,僵立在原地,臉上凝固著極致的恐懼和茫然,手中的武器無力地垂落。他們看著眼前這片由血肉、靜默和死亡構成的恐怖地獄,仿佛失去了所有思考和行動的能力。
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隻剩下寒風吹過空曠停機坪的嗚咽,以及那些暗紅肉泥緩慢蠕動時發出的、極其細微的“咕嘟”聲。這死寂,比之前的喧囂更加令人窒息,仿佛暴風雨前那令人心膽俱裂的寧靜,預示著更恐怖的東西正在醞釀。
“嗬…嗬…”副駕駛又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似乎想掙紮著坐起來,卻徒勞無功。
李哲強迫自己收回目光,壓下心頭的驚悸。現在不是恐懼的時候!飛機!林薇!客艙!
他咬緊牙關,忍受著全身散架般的劇痛,用顫抖的手摸索著解開安全帶扣。每一次微小的動作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他扶著冰冷的艙壁,艱難地、踉蹌地站了起來,雙腿如同麵條般發軟。他看向那扇被脈衝能量轟得向內爆裂、扭曲變形的駕駛艙門。門板中央破開了一個不規則的、足以容納一人鑽過的空洞,邊緣是猙獰卷曲的金屬斷茬。冰冷的空氣和那股令人作嘔的金屬鏽蝕、腐朽氣息,正從破洞中源源不斷地湧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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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客艙通道一片狼藉。應急燈微弱的光芒在彌漫的煙塵中搖曳,勉強照亮了扭曲的座椅支架、散落的行李碎片、以及…幾灘在幽暗光線下反射著詭異光澤的、粘稠的黑色液體!那是…“黑煙”消散後留下的殘餘?還是…那些被“淨化”的乘客留下的?
沒有時間猶豫!李哲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血腥、焦糊和腐朽的氣息讓他胃部一陣翻騰。他側過身,忍著被金屬斷茬刮擦的疼痛,艱難地從門板的破洞中鑽了出去。
客艙內的景象,比駕駛艙更加觸目驚心,如同經曆了一場慘烈的空難和生化襲擊的混合體。
應急燈昏暗的光線下,濃重的煙塵尚未完全沉降,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嘔吐物的酸腐味、絕緣體燒焦的刺鼻氣味,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什麼東西被高溫灼燒後又迅速冷卻的金屬腥氣。大部分頂部的行李艙蓋板都被震開,行李如同垃圾般散落一地,被踩踏得不成樣子。許多座椅扭曲變形,蒙皮撕裂,露出裡麵填充的海綿和金屬骨架。地板上遍布著汙穢的痕跡——暗紅的血跡、嘔吐物、破碎的玻璃、以及…一灘灘粘稠的、如同石油般反射著幽光的黑色液體!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乘客。
大部分人都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破布娃娃,以各種扭曲、不自然的姿勢癱倒在座椅上、過道裡。他們的臉色慘白如紙,嘴唇發紺,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一些人身上帶著明顯的傷痕——抓痕、撞傷、甚至咬痕,血跡浸透了衣物。還有幾個,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僵直,皮膚表麵覆蓋著一層薄薄的、類似冰霜的白色結晶,觸手冰冷刺骨,仿佛被瞬間速凍過。
李哲的目光焦急地掃過一張張昏迷或僵直的麵孔,心臟在胸腔裡狂跳。林薇!林薇在哪裡?!
“機…長…”一個極其微弱、如同遊絲般的聲音,從前排座椅下方傳來。
李哲猛地循聲望去!隻見林薇蜷縮在靠近前艙廚房的一個座椅下方狹小的空間裡,身體被散落的毛毯和雜物半掩著。她的乘務製服被撕破了好幾處,手臂和臉頰上有幾道明顯的血痕,臉色蒼白得嚇人,額頭上布滿了冷汗,幾縷濕透的頭發粘在臉上。她的眼神渙散,充滿了極度的疲憊和痛苦,但看到李哲時,那渙散的瞳孔中艱難地凝聚起一絲微弱的光亮。
“林薇!”李哲幾乎是撲了過去,跪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撥開壓在她身上的雜物。“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他的聲音因緊張而嘶啞。
“沒…沒事…就是…好累…好冷…”林薇的聲音氣若遊絲,身體在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牙齒咯咯作響,仿佛置身冰窟。“斷路器…我…我拉下來了…就在…就在…”她艱難地抬起一隻顫抖的手,指向客艙後部。“…就在…那藍光…閃了一下…好冷…像…像掉進了…冰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