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
張振的意識在無邊的虛無中沉浮、墜落。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有那聲仿佛來自宇宙儘頭的、冰冷的歎息在靈魂深處回蕩,帶著一絲屬於林晚星的、被徹底淹沒的微弱回響。
死亡。這就是死亡嗎?冰冷,空洞,永恒的沉寂……
就在他即將徹底放棄,融入這片無光的虛無時——
一點微弱的、帶著悲傷溫度的光,刺破了黑暗。
不是視覺,是感知。
是……“小雅號”!
那艘破敗的紙船,那艘浸透了他鮮血、沾染著靛藍淤泥的紙船,並未熄滅!它就在他身側冰冷的淤泥裡,那層油布早已在剛才的能量風暴中被撕扯開大半,露出了它殘缺、被汙損的船身。
此刻,這艘小小的紙船,船身深處,正散發出極其微弱、卻無比堅韌的……金色光暈!
光暈如同最溫柔的燭火,輕輕搖曳,驅散著包裹他的冰冷死寂。光暈中心,那點屬於小雅的、純淨的生命脈動,並未消失,反而在極致的黑暗和死亡的威脅下,如同被磨礪的鑽石,散發出更加純粹、更加悲傷的守護意誌!
“嗡……”
紙船輕輕一震。
那悲傷的金色光暈,如同漣漪般蕩漾開去,輕柔地拂過張振冰冷的皮膚,滲入他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臟。
“滋啦……”左手手背上那幾縷新生的靛藍冰紋和暗金絲線,如同被陽光照射的陰影,發出無聲的哀鳴,瞬間被逼退、淡化!
一股微弱卻無比真實的熱流,如同初春解凍的溪水,瞬間流遍他僵死的四肢百骸!
“咳!咳咳咳!”張振猛地從淤泥中弓起身,劇烈地咳嗽起來,大口大口地吸著帶著濃烈腥甜和冰冷塵埃的空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的灼痛,卻無比真實!他活過來了!
他猛地低頭,看向身側淤泥裡的“小雅號”。紙船靜靜地躺在那裡,船身沾滿汙穢,幾處破損的邊緣甚至能看到內裡的紙纖維,但那股悲傷而純淨的金色光暈,卻如同黑暗中的燈塔,堅定地守護著他。
“小雅……”張振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顫抖著伸出手,無比珍重地將那散發著微光的紙船捧起,緊緊貼在劇烈起伏的胸口。
就在這時!
“嗡——!”
一股冰冷、死寂、帶著絕對抹殺意誌的無形力量,如同無形的冰錐,瞬間再次鎖定了他!源頭,正是“淤泥子宮”中心,那個已經坐起、睜著一雙純粹黑暗漩渦之眼的“林晚星”!
她指尖那點暗金光芒亮得如同微型太陽,散發著非人的漠然!
張振渾身汗毛倒豎!死亡的陰影再次籠罩!他毫不懷疑,這一次的抹殺,會比剛才更加徹底!他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已經做出了反應——他猛地將散發著金光的“小雅號”紙船,如同盾牌般,死死擋在了自己身前!
預想中的毀滅衝擊並未降臨。
“林晚星”指尖那點冰冷的暗金光芒,在即將爆發的刹那,似乎……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察覺的……波動?
她那雙純粹黑暗漩渦、深處燃燒著暗金恒星的眼眸,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視線焦點。不是看向張振,而是……穿透了他,穿透了工作室厚重的牆壁,穿透了城市的鋼筋水泥,極其精準地……“鎖定”了市醫院特護病房的方向!
她的喉嚨裡,發出一串極其輕微、如同精密齒輪高速運轉般的、冰冷而空洞的……氣音。那不是人類的語言,更像是一種……信息流!一種跨越空間、無視障礙的……冰冷指令!
這指令發出的瞬間!
張振手中的“小雅號”紙船,那悲傷的金色光暈驟然變得明亮、急促!仿佛感知到了某種巨大的威脅!紙船內部那點純淨的生命脈動,瘋狂地跳動起來!一股強烈的、帶著悲傷和急迫的……指引意誌,如同無形的絲線,猛地刺入張振的意識深處!
那意誌指向的……不是彆處,正是市醫院的方向!
“陳隊……醫院……”張振瞬間明白了!紙船在警告!在指引!那邊……有更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和那個占據了林晚星身體的鬼東西有關!
他不再猶豫!求生的本能和紙船的指引融合成一股力量!他猛地從淤泥中爬起,甚至顧不上看一眼那散發著恐怖氣息的“林晚星”,抱著“小雅號”,用儘全身力氣,踉蹌著衝向工作室那被趙剛轟開的破洞!
就在他即將衝出破洞的瞬間——
“林晚星”那雙黑暗漩渦之眼,緩緩轉回,再次“鎖定”了他逃竄的背影。
沒有憤怒,沒有追擊的意圖。
隻有一種……冰冷的、如同觀測塵埃般的不在意。
她緩緩抬起那隻蒼白的手,指尖的暗金光芒微微閃爍。
“滋……”
張振懷中的“小雅號”紙船,金光猛地一黯!仿佛被無形的力量狠狠壓製!船身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碎裂聲!
“呃!”張振如遭重擊,胸口劇痛,眼前一黑,差點再次栽倒!但他咬碎了牙,靠著那點金光和意誌的支撐,猛地撲出了破洞,滾落在工作室外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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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那扇腐朽的後門,在無形的力量下,“砰”地一聲,重重關上!隔絕了那片如同地獄的靛藍淤泥巢穴。
張振趴在冰冷的地麵上,大口喘息,懷裡的“小雅號”金光微弱地閃爍著,仿佛耗儘了力量。他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後門,又望向遠處城市中心、市醫院那隱約的輪廓,眼中充滿了刻骨的恐懼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
他掙紮著爬起,抱著那艘如同他生命般重要的破敗紙船,踉蹌著,一頭紮進外麵更加濃稠的黑暗之中。
方向——市醫院!
市醫院,特護病房。
黑暗,死寂,隻有儀器垂死的哀鳴和空氣中彌漫的、如同燒焦金屬般的詭異焦糊味。
擔架上,陳嶼那瘋狂扭動、如同通電般的身體,在剛才那一聲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沉悶巨響後,驟然停止了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