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而無言的虹彩黎明,無聲地籠罩了這片死寂的廢墟。它並非破曉的光明,而是舊世界徹底沉淪、新紀元冰冷降臨的永恒烙印。
黑暗,濃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瞬間吞噬了他們。
陳海拖著王浩沉重的身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粘稠的泥沼裡。李芸的眼神空洞得可怕,仿佛靈魂已被身後的虹彩徹底吸走,隻剩下一個被恐懼掏空的軀殼,機械地被陳海拽著前行。趙峰的外骨骼早已成了累贅,他幾乎是半爬半滾地跟在後麵,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鳴,每一次咳嗽都噴濺出帶著鐵鏽味的血沫。
他們逃離的維修通道出口,位於一片巨大、扭曲的虹彩結構斷裂帶的陰影深處。這裡的光線被高聳的、流淌著變幻光澤的虹彩“峭壁”遮擋,形成一片短暫的、相對黑暗的窪地。但這份黑暗並不安全,它冰冷、潮濕,彌漫著金屬鏽蝕和某種更深邃的腐敗氣息,腳下是鬆軟的、如同被巨力碾碎又風化的金屬粉塵和不明物質的混合物。
“停…停一下…”趙峰再也支撐不住,撲倒在地,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胸腔深處拉風箱般的雜音,每一次呼氣都噴出細小的血沫。“不…不行了…你們…走…”
陳海放下王浩,王浩依舊昏迷,斷腿處的焦黑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更加猙獰。他迅速檢查趙峰的情況。趙峰麵如金紙,嘴唇發紺,胸口起伏微弱而不規律,外骨骼破損處露出的皮膚下,血管呈現出不祥的暗紫色——那是內出血和輻射病急速惡化的征兆。陳海的心沉了下去。
“峰子…”陳海的聲音乾澀。
趙峰艱難地抬起手,指向他們來時的方向,那被虹彩覆蓋的通道出口,此刻正被一種緩慢流淌的、如同活體水銀般的虹彩物質無聲地“封堵”著。那物質表麵流淌著變幻的光澤,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蝕著周圍殘存的金屬結構,將其同化為自身的一部分。“它…來了…很快…”他每說一個字都異常艱難,“核心…核心區…爆炸前…我…截取到…最後…碎片…”他顫抖的手指,指向自己外骨骼胸甲上一個不起眼的、布滿裂紋的數據接口。“綠網…餘燼…融合…不是…吞噬…是…孕育…”
他猛地一陣劇烈的咳嗽,身體蜷縮起來,大口大口的暗紅色血液混雜著組織碎片噴濺在黑色的粉塵上。他死死抓住陳海的手腕,力量大得驚人,渾濁的眼睛裡爆發出最後一點光芒,死死盯著陳海的眼睛:“種子…不止…張啟明…那…那東西…在…所有…接觸…融合點的…地方…都…播下了…種子…它在…等待…新的…‘家’…”
話音未落,趙峰眼中的光芒驟然熄滅,抓住陳海的手無力地垂落。他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幾下,徹底不動了。
“趙峰!”李芸發出一聲壓抑的悲鳴,撲倒在趙峰身上,無聲地慟哭,肩膀劇烈地聳動。她的哭聲被濃重的黑暗吸收,沒有回響。
陳海沉默地跪在趙峰冰冷的屍體旁,手指拂過他尚未閉上的眼睛。趙峰最後的話語,如同冰錐刺進他早已麻木的心臟。種子…無處不在的種子…綠網與餘燼的汙穢融合,並非簡單的吞噬,而是孕育…它在等待新的溫床,新的“家”…而他們,這些僥幸逃脫的幸存者,是否也已被那汙穢接觸,成為了沉默的攜帶者?張啟明的結局,是否就是他們所有人的未來?
他看向昏迷的王浩,斷腿處的焦黑在昏暗中顯得格外刺眼。那暗紅的漿流…是否也蘊含了“種子”?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比虹彩的冰冷更甚,從脊椎骨一路竄上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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