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水寒破開木桌,還欲進擊,忽覺頭頂有異,不及抬頭,齊齊揮劍上刺。一道瘦小身影從天而降,雙掌齊出,拍中黑白雙刃,二人頓覺無匹勁力直衝全身,雙腳再難立足,渾身骨骼哢哢作響,倒滑數丈方才穩住身形,望著沙地上留下的四道深達一尺的滑痕,氣血翻滾,劇喘如牛,緩氣通血。
“教主!您怎麼來啦?”水淼看清來人,既驚且駭。
“哼!本座要不來,就憑你們能成事麼?”
水淼心頭突突劇跳,臉色煞白,垂首緘口,連正視的勇氣都沒有,較之先前的戾氣外露判若兩人。
來人正是無為教主楊斷北,較之當年幾無變化,還是那個不起眼的小老頭。無視風蕭、水寒,華光隱隱的小眼平靜凝視留義群,負手靜立,許久無聲。一切歸於平寂,一場血濺如潑水的慘烈混戰,自他的出現戛然而止,若無屍身血跡、生者創傷,哪能想到眨眼之前那恍如人間煉獄的可怖畫麵?
留義群不慌不忙,從容撕下衣袍,替薛恒止血包紮斷手創口,再為蕭正陽拭血上藥,笑道:“小家夥還挺能忍的。”蕭正陽小小年紀,性子堅忍不拔,麵對鑽心劇痛,不哭不叫,一路行來多曆險難困苦,從未喊累喊痛。
天門雲玉、段通明等人也進到客棧大廳,受楊斷北氣勢所迫,繞道而走,留義群一並為他們一一診治療傷。
忙活半晌,留義群抬眼望向楊斷北,故作吃驚,道:“老楊?你什麼時候來的?來了也不說一聲,就這麼乾站著,失禮失禮,實在是太失禮了!”嘴上這麼說著,也不看座奉茶,顧自從碎屑中找出一把未受損壞的木凳,心安理得地坐下,嘻嘻一笑,道:“老楊,這麼多年不見你倒是一點都沒變,既沒變老也沒長高,還是一張死人臉。”
留義群兀自調笑,自得其樂,瞥了眼冷眼斜睨的楊斷北,不僅不覺無趣,興致越發高昂,詩興大發:“萬裡浮雲卷碧山,青山中道流月孤。孤月滄浪河漢清,北鬥錯落長庚明。懷餘對酒夜霜白,玉床金山冰崢嶸。與君論心握君手,榮辱於餘亦有何?黃金散儘交不成,白首為儒身被輕……吟詩作賦北窗裡,萬言不直一杯水……人生飄忽百年內,且須酣暢萬古情……咦!好像念岔了……嘿嘿嘿……妹子,上酒!”
天門雲玉眼中閃過一抹苦澀,欲言又止,稍有猶疑,還是從酒窖中抱來了兩壇酒,一壇交到留義群手中。後者聞味知酒,哈哈大笑,道:“十六年藏的天門釀!好好好!妹子,認識你這麼多年還是頭一遭見你對我這般爽快!”
“天門釀”是天門雲玉自創烈酒,入口苦辣,後勁無窮,正是其多年心境的側麵寫照。初創時釀製了六壇,自己喝了一壇,兩壇被留義群偷喝了,一壇在阻止他偷喝時打爛了,如今是僅剩的兩壇。
天門雲玉也不搭理留義群,顧自拍開封泥,舉壇痛飲,轉交趙福年,也是痛飲大口,接著秦王京、史青杉、姚喬鬆、段通明、薛恒依次豪飲,最後又回到天門雲玉手中。將壇中餘酒灑在地上,以敬戰死的韓寶忠和李開祥。
留義群一氣飲儘壇中酒,酒勁上湧,麵色潮紅,道:“妹子,你有天門釀,我有留三醉!”說著,一拳打出。楊斷北出拳相迎,雙拳交擊,他晃了晃身,留義群退了三步,雙腿一錯,連番飛踢,吟道:“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無花無酒過清明,興味蕭然似野僧……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楊斷北雙掌翻飛,一一化解。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一曲新詞酒一杯……酒酣胸膽尚開張……詩酒趁年華!”雙拳齊出,拳影蔽日。
“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開軒麵場圃,把酒話桑麻……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濃睡不消殘酒……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拳勢一變,指東打西,疾退忽進。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陳王昔日宴平樂,鬥酒十千恣歡謔……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哈哈哈……!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兩大高手正麵交鋒,餘下眾人紛紛出手,場麵再陷混亂血腥。
風勢漸急,黃沙刮麵。
“沙暴來啦!”一聲驚慌呼喊,響徹天際。
眾人紛紛抬頭遙望,遙見西南方黑雲壓進,一條巨龍貫通天地,席卷八方。不消片刻,欺近客棧,許多人不及藏躲逃跑,帶著淒厲尖叫被沙暴卷走。
特彆加固的大水車受過無數次沙暴的洗禮,巋然不倒,但在麵對這次沙暴時,經過一番抗爭,四分五裂,席卷上天。
一十六根鐵索繃緊晃蕩,連接沙地的那端下有入地十餘丈的暗樁,竟以可見之速緩緩外冒,分不清是被生生拉出還是覆蓋黃沙被吹走了。
天門客棧完全被沙暴吞沒,搖搖欲墜,嘎嘎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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