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臘月廿三39_皆付笑談中之逝水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50章 臘月廿三39(1 / 2)

佛音對血毒人的鎮壓之勢土崩瓦解,佛像黯淡無光,銅鐘或裂或墜,群僧元氣皆受重創,輕者頹然喘氣、汗如雨下,如同勞作過度一時緩不過來的農夫,重者麵白如紙、當場嘔血,如同操勞至病倒的農夫,更甚者直接昏死過去。

如此境地,部分堅毅的僧人還在堅持,雖然他們的佛音已無法再行鎮壓血毒人,不過也並非全然無用,最起碼還能抗衡毒氣,使靈台保持必要的清明。

飽受摧殘的觀音殿再也經不起任何衝擊,似乎隨便叫個人來動動手指頭就能把它戳倒。

九鼎一絲之際,很少主動站出來的陳寅站出來了,當機立斷,毅然拍板決定列陣突圍。

陳寅,僅從長相上看,糙漢一個,沒有人會認為他是一個和善之人;與他有過一些粗淺接觸的人,基本上都會被他的談吐舉止所蒙蔽,認為他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甚至還會覺得他是一個懶散的人;隻有真正與他深入交集過的人,才會知道他是一個多麼深藏不露的人,胸含錦繡,腹藏乾坤,能武善文,偶爾展露的氣場有多麼強大。

每一位從末品小吏一步步走到三品以上的朝廷重臣,都有一段不同尋常的經曆,但陳寅是一個例外。

他從錦衣衛中最低階的力士,做到錦衣衛一把手,正三品的指揮使,就跟普通人走台階似的,步步高升的同時又平平無奇,沒有任何亮點可言。沒有亮點,便容易讓人忽視,甚至輕視,所以連晉升經曆本身就是最大的亮點都被絕大多數人給忽略了。這也正是他生平的外在寫照,低調內斂本分,順風順水,幾無顯山露水的時刻,更彆說是大放異彩了。不該他表現時,存在感低到就跟世上沒他這個人似的,該他出力時,總是那麼恰到好處的點到即止,對分寸的把控堪稱完美。滿朝文官武將,多的是聰明人,但對他真正能稱得上了解的,寥寥無幾。朱厚熜算半個,陸炳算半個,徐階算半個,張佐算半個,嚴氏父子各算半個,以及另外若乾個半個。從官職到生平經曆,他並非真正意義上領兵打仗的戰將,但他絕對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將才。他有兩個愛好,其一是隻要一得空便睜著眼睛躺在床上,動不動就躺在床上的人很難不讓人認為是一個懶散的人,其實他躺在床上不是為了睡覺,雖然他睡覺時也是睜著眼睛,他是在回想生平接觸過的每一個人,回想生平經曆過的所有事情;其二,研讀兵書。

他當然是一個才乾出眾的人,出眾到隨時隨地都能製造亮點,大放異彩,關鍵在於他願不願意。遠的不說,當下這場彙集舉世僧人的佛門大會,能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順利進行到天降怪雪之前,他當居首功,足見其能。隻是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將關注點放在他身上,理所應當的認為佛會本就應該順利進行,這是他所希望的,他從來都不希望被過多關注,最好是完全不被關注,因為關注越多越難隱藏想隱藏的東西。

現在,他既站出來了,那麼必將製造出耀眼的亮點。

經他有條不紊、麻利乾脆的指揮排布,就地取材,人儘其才,物儘其用,快速高效地組織起了一座箭簇形的突圍陣型。將數百人大致分成四個部分:第一部分為武功高強者,負責抵擋和衝殺;第二部分武功稍遜,利用蓑衣、鬥笠、門板、桌案等等物件遮擋空中飛雪;第三部分運用掃帚、鐵鍬、兵刃等工具清掃沿途積雪;第四部分為老弱傷殘者,幾無戰鬥力可言,需要他人保護。前三部分交替間隔排布,使陣型達到均勻平衡,再將第四部分保護在陣型中間。

排布過程中,他隻挑揀了前三部分的人,對剩餘眾人未作任何表態,連提都沒提到,因為有的是人會提出來。這些人認為,突圍成功的希望本就不大,強行帶著這些拖油瓶,機會就更小了,與其一起死,不如把這個機會讓給更有希望生還的人。為了加強說服力和氣概,還用上了一句名言——君子棄瑕以拔才,壯士斷腕以全質。結果自然是遭到了以宅心仁厚的無佛為代表的得道高僧們義正言辭的堅決反對。

客觀形勢危急,人人情緒激動焦躁,雙方陷入激烈的爭論。無佛一方態度強硬,話趕話急上加急,收起一貫從容平和的高僧之風,寧為玉碎,不為瓦全,表示若不帶上老弱傷殘者同行,可自行離去。他們為了心中所堅守的,可以豁出去一切,包括性命,而另一方則明顯沒這麼足的底氣和胸襟,立時啞口無言。

能夠存活到現在的人,不排除運氣,但更多的還是實力和心誌,那些實力不濟、心誌不堅者,絕大部分早被淘汰了,剩下的人除了老弱傷殘,或許不乏自私自利者,但無一不是兼具強大的實力和心誌,很難讓他們心態崩潰,所以會有激烈爭吵,卻不會有哭天搶地。

宣稱壯士斷腕的人們從受困觀音殿之初就親眼見識過那些自私自利、罔顧他人者的悲慘下場,血的教訓讓這些人明白了一個道理,眼下處境凶險萬分,絕非僅憑一己之力便可脫困,離心離德,各自為戰,必死無疑,隻有戮力同心,才有一線生機。但他們還是不願放棄,還想爭取,最佳的爭取對象自然是提出並落實對策的陳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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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老弱病殘者如何對待一事,陳寅心中早就有了計較,明麵上未曾表態,雙方爭論時他也不發一言。他等的就是眾人向他征求意見,繞了一大圈後,他的話就擁有了最終的決定權,同樣的態度在不同時機表態會起到截然不同的效果,時機錯了,便會缺乏分量,招來打量反駁,陷入被動,時機對了,才能擲地有聲,具備足夠的說服力,占據主動。

陳寅算不得仁善之輩,自然也沒有無佛等人的慈悲心腸,從理性層麵講他當然不希望帶著一群累贅同行,但是他很清楚必須帶上。

原因有二:一、無佛等人是不可能被說服的,他們是真正的大仁大義之輩,他們情願舍棄自己,卻絕不會舍棄其他任何人,必須站到他們這邊,否則便會分崩離析,等同徹底澆滅最後的生機;二、即便真能說服無佛等人,那麼就再也不可能做到戮力同心了,因為說服的同時,這支突圍隊伍已經喪失了一個團隊必備的重要品質,換言之即施放出了一個可以隨便放棄同伴的信號,而突圍的過程是極其困難的,脫節掉隊的情況是必然會出現的,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身,哪怕隻是一個人出了問題,都可能會影響到全局,不僅需要每一個人竭儘全力,還應該懂得相互幫扶配合,保證每一個環節的穩固連貫。

陳寅言簡意賅道:“同生共死!”

此言一出,有人無奈歎息,有人喝彩稱讚,陳寅的聲譽威望一下子提升了一大截。

解決了最大的爭議,心歸一道,勁合一處,突圍的陣型很快便落成了。

陳寅手持長槊,居中當先,奮勇開路,桑吉拉姆、無佛、明鏡、無武、貢嘎寧布、次仁紮西等一眾高手各司其職,各顯神通,齊力推動陣型。

由於是臨時組建的陣型,時間倉促,缺乏應有的訓練,相互配合生疏,指令傳達不暢,且大部分人都沒有這方麵的素養,推進過程磕磕絆絆,慢如龜行。不過好在前麵的鋪墊做得足夠到位,每每有人無法跟上整體節奏時,相鄰的同伴均會及時幫扶補漏。慢歸慢,終究是在穩步前進,整體趨勢呈良性。

“師兄,快看那邊!”無武打退飛撲上來的幾名血毒人,正好瞥見數十丈開外有人掙紮於生死的邊緣,被密密麻麻的血毒人團團圍住,阻礙太多,看不清被圍者的具體樣貌和數量。因處境凶險、環境嘈雜,生怕無佛沒聽到,扯著嗓門連著吼了三遍。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自怪雪降世,所見所聞皆是慘無人道的悲劇,總算遇著了幸存者,無佛麵露欣慰,向陣型掌舵人陳寅喊話道:“陳施主,煩請往那邊靠一靠。”被圍者不在他們的行進路線上,人群中免不了又一次同時響起反對聲和讚同聲。

陳寅話不多說,用實際行動回應,調整行進方向。

被圍者有兩人,正是沐炑和留心言,她們也注意到了突圍陣型,喜出望外,終遇救命稻草,忙裡抽空高聲求救。

待到近處,相互看清對方,具是熟人,更是大喜過望。

“阿彌陀佛!”無武扯著大嗓門,堂堂佛號從他的嘴裡出來像罵人,“原來是沐家莊的沐家師妹和刀俠莊的留家師妹!哈,太好啦……善哉善哉!”

“無武師兄!……無佛師兄、明鏡大師、陳大人……大恩不言謝!”

“好啦好啦,客套的話就彆講了,趕緊的!”

得了突圍陣型的依托護持,沐炑和留心言終於可以好好緩上一口氣,環視隊伍眾人,一個個同己一般無二,落魄而狼狽,忍不住回顧一番過去的幾個時辰,數度命懸一線,感慨之餘,收拾心情,為突圍隊伍儘上一份力。

隨著突圍行動的深入進行,陣型磨合的越來越好,有驚無險通過破敗山門,離木牌坊就不遠了,過了木牌坊,離大功告成就不遠了,似乎正往好的方向發展。然而殘酷的現實再次無情打碎了來之不易的美好願景——新的難題又出現了。

山門和木牌坊之間有一座橋,名曰“懷遠”。

懷遠橋是一座單孔石拱橋,寬二十一尺,長二十八尺,不足以擺下整座箭簇形陣型,若要通過,便要調整。夾縫中求生能維持陣型穩定已然十分不易,再欲調整難上加難,盲目調整,必生大亂,前功儘棄。

縱使陳寅足智多謀,此時也是眉頭緊鎖,一時無計可施。

退是不可能退的,進又進不得,滯留原地亦不可取,一旦被血毒人圍實了,一切休矣。

“陳先生……”桑吉拉姆的話聲清亮而淡定,“請調整陣型。”沒頭沒腦地留下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便隻身躍眾而出。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成為了一段佳話,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被無數江湖武人、文人墨客口口相傳,越傳越神,還湧現出了一大批歌頌讚美的詩文,諸如:仙女下凡、佛祖顯靈、白袍菩薩、救世真佛、濟世神女等等溢美之詞,層出不窮,極儘美化神化。

佛法有神通,其真諦不在神通,而在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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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吉拉姆淩空漫步,恍若九天仙女,兩匹白綾布繞身輕舞,猶如混沌嬌雲,仙境一般的畫麵。

但凡被形容成仙境,總是震撼的,美麗的。

美麗的同時,往往伴隨著凶險,所以也很凶險。

朱唇翕啟,柔荑伸曲,結出六記手印,分峙天地四方,風退雪倒,翻卷盤旋。

無形佛印發而複收,合而為一,刹那間時光靜止,風駐雪凝,牢牢護住突圍陣型。

人群中有西來僧人咋舌驚呼:“……‘明王大手印’?”

次仁紮西鄭重糾正道:“不對,不是‘明王大手印’,此乃‘不動明王大手印’!”

貢嘎寧布鄭重認同道:“正是‘不動明王大手印’!”

人群中一片嘩然,一眾西來僧人忘卻現狀,情緒激蕩,油然生敬,意欲跪拜。

陳寅當然明白桑吉拉姆這麼做的用意不是為了他人的膜拜,而是為了爭取時間。同時他也清楚,桑吉拉姆驚世駭俗之能固然神妙,卻難持久,牽製之機難得,必須趕在她力竭之前完成變陣。急忙連連呼喝,爭分奪秒指揮變陣,改箭簇形陣型為一字蛇形陣。

“大手印”問世近四百年,統分三境,即初、中、上。初境為“大手印”,修成此境者,可躋身大高手之列,四百年間有三百多人修煉成功;中境稱“明王大手印”,達此境者,累計不過寥寥三十餘人;上鏡謂之“不動明王大手印”,除開創者,僅有兩個半人練成,桑吉拉姆就是這半個,因為她還沒完全練成。

她以尚未全功的“不動明王大手印”爭取到半刻時間,卻不足以支持陳寅完成變陣。她發聲嗔喝,不是嬌嗔,也不是怒嗔,隻為嗔而嗔。聲未儘而奇變再起——桑吉拉姆龐顏恰好,增之一分則太圓,減之一分則太尖,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獨舞於懷遠橋上,是謂“金剛神舞”。

玉足踩虛空,六寸金蓮淩波步,踏儘千山萬裡翻;

蔥指點紛霏,擢纖纖之素手,雪皓腕而露形;

楊柳盈盈握,纖腰之楚楚兮,回風舞雪,美彼之態度兮,鳳翥龍翔;

秀黛挽清揚,鬢似烏雲發委地,一握青絲如春柳;

兩眸清炯炯,眼明正似琉璃瓶,心蕩秋水橫波清……

一股似有若無的氣息自桑吉拉姆的身體發膚間、行為舉止中發散而出,向四周蔓延,悲憫、平靜而漠然。與天地萬物相應相吸,似乎在傳達著某種無上之奧秘,關乎驅邪、關乎淨心、關乎養性、關乎死亡、關乎生存、關乎輪回……關乎世間之一切,包羅萬象而又空空如也;神秘,離奇,飄渺,不可測,不可見,不可觸,可感知,可意會,可冥想……無所不能而又一無所能。

完美的身體,聖潔的氣質,華麗的舞姿,祛儘邪念,僅留敬畏,超脫見仁見智、各有所好之範疇,符合一切主觀欣賞,或許這便是佛之本身。

天墨地黑,其間點白,一舉一動,一絲一縷,皆非人間,萬物失色。

“金剛神舞”是舞亦非舞,三百年未曾現世,早已成為傳說。既是傳說,難免質疑,吹捧得如何天花亂墜,就有同等的謫諷貶低。而今傳說成真,一切質疑不攻自破。

很多人親眼目睹了這驚世一幕,有的為此而慶幸狂喜,有的為此而茫然無措……

當中便包括在怪雪外圍援助接應的徐渭。

“南文”觀“金剛神舞”有感而發,即興賦詩一首:“黑雲翻墨太俱覆,白影辟易奕煥目。可憐臘月廿三日,浮世濁濁蘊蓮珠。”放聲暢吟,展動身形,以天地為卷,折扇為毫,氣機為墨,指點揮灑,恣意洋狂,桀驁孤絕。一人一扇一詩,潑灑出一幅蕩氣回腸的天地畫卷,所向披靡,長驅直入,無儘黑雪退避三舍。攜手神女並肩於拱橋之上,朝避猛虎,夕避長蛇,磨牙吮血,殺人如麻,長歌當哭,決絕悲壯,再鑄佳話一段。

徐渭孤身奮進之舉,大大激勵了其他在外圍援助接應之人。王環第一個積極響應,雙拳齊出,沙包大的拳頭雨點般密集擊出,罡氣開道,闊步直進。

……

酉初,雪緩,夜降。

東樓上下一派忙碌,一眾奴仆魚貫穿梭,有序進退,四下掌燈。

忙碌間,不時覷空偷偷瞟向後山東塔,麵露困惑或駭異,相互間大多以眼神交流,偶爾隱秘的低聲交談幾句。他們都知道自家主人與人在東塔下比武,是這麼些年來頭一遭,隻是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一介武夫比武切磋何以會引發地動山搖?分明是兩軍對壘才會有的聲勢,雖然他們誰也沒親眼見過兩軍對壘是個什麼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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