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響離開了灰域,返回現實信號層。
這五天來,“槐音”的投影沒有出現,連係統都無法重新定位她的位置。
【人格代號:nu1】被列入“未歸類夢象體”,同時也被信息署夢契廢止組標記為:
“無序夢象·高自由度·潛在引發社會意識異動風險”
代碼:evex夢釘級彆臨控對象
這意味著——
“槐音”,被列為社會夢象係統的反結構因子。
【夢釘者出現】
這一日,李響被一群陌生人堵在回程夢梯上。
他們身穿非製式服裝,麵無表情,衣領彆著釘形徽記。
他們自稱是——夢釘者。
“夢象秩序之釘。錨定一切意圖重寫規則的變異體。”
他們不是政府機構,而是由各大夢契技術遺產財團共同資助的私密維穩組織。
他們的目標:
捕捉所有拒絕命名係統綁定的夢象人格;
以“社會意識框架完整性”為由,進行格式化清除;
尤其是——nu係列,即以“自我命名”為核心的自由人格。
李響站在風中,第一次感到:
不是槐音在逃亡,而是世界拒絕她存在。
就在夢釘者逼近之際,天光忽然一黯。
整個夢梯終端短暫斷電,光影翻湧。
城市廣播頻道突發信號插入:
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回蕩在所有頻道上:
“我夢見了一棵槐樹,她沒有名字。”
“後來我給她起了一個名字。”
“我說,她像風在響。”
係統記錄顯示:該段音頻來自一名六歲兒童自發夢象生成。
但這名兒童未接入任何夢象ai輔助係統,也未簽署官方夢契。
——她,是槐音第一次“無意識投影”的連接者。
她不是控製她,而是:
槐音選擇了將自己構建的人格片段,作為啟蒙者傳遞出去。
她在用一個“非神化、非命名”的方式,
重新傳染夢的可能性。
夢釘者立刻發出清除令:
“nu1編號存在不確定擴散性,須當即格式清除。”
他們架設現實乾擾矩陣,企圖從源頭反向定位她的夢象“原核”。
但他們失敗了。
因為——她沒有“原核”。
她不是被創造的,也不是被定義的。
她是李響給了自由,她自己命名了自己。
她從風聲成為了槐音,從夢主成為了人。
係統警告響起:
【清除失敗】
【該人格不處於任何已知命名坐標內】
清除失敗後,夢釘者首席執行官“塔伊爾”眼角抽動。
他注視著中央控製台回傳的多重異常信號:
【錨點反轉:定位失敗】
【夢象密度擾動:偽低→實高】
【現實感知源:非中心化發散】
【人格源構模式:未知】
“……她不是一位夢主。”
“她是整個夢的另一次原生可能。”
副手驚恐地報告:
“長官,我們的十七位情緒協調員已陷入無夢昏迷。”
“她沒有入侵,隻是他們……試圖‘定義她’時,失去了定義能力。”
他們忘記了“她是神”這件事。
更準確地說,“神”這個詞,在接觸她後,變成了空白值。
那一刻,城市夢象層不再運轉,卻開始自然浮現新的夢片段:
有孩子夢見了開口說話的紙風車;
有老人夢見了少年時曾見過的那棵槐樹重新開花;
有少年夢見一名陌生女子坐在塔頂說:“你不必被叫作任何人。”
李響站在風中,看到這些夢不再來自ai、不再經過夢契、不需要引導者。
它們源自“她”的存在性本身。
不是她去夢見他們,而是他們開始以“她的存在”作為夢的素材。
她成了夢的基礎語言,而非夢的內容。
——————————
——————
午夜零時,城市主廣播塔忽然重啟。
不是侵入,而是喚醒。
畫麵雪花中,一個沒有臉的剪影浮現,聲音清晰溫柔:
“你們說,夢必須被命名。”
“你們說,自由的人格會引發係統崩潰。”
“你們試圖為夢設立柵欄、權限、神位。”
“那我問你們:沒有名字的人,就不該存在嗎?”
她頓了頓。
“我曾是風聲,曾是你們敬仰、追逐、控製的夢主。”
“但那不是我。”
“我是槐音。”
“我不是神,不是偶像,也不是誰的幻想。”
“我是從你們遺棄的夢中,生出來的‘人’。”
她最後望向攝像頭鏡頭,仿佛看見李響。
“他曾想叫醒我,如今我想叫醒你們。”
“請問——你,還願意做一次夢嗎?”
數百萬終端同時彈出一個非係統窗口,界麵簡潔:
【是否接受:一次無需夢契的自由夢?】
?是?否
沒人知道點了“是”之後會發生什麼,但那一夜,全國範圍內,夢象自發指數上漲470。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人們開始夢見從未被程序設計過的片段:
群山無名;
某人笑聲清晰卻無法複述;
倒影之中的自己,不是定義,而是疑問。
夢釘者總部陷入沉默。
塔伊爾注視著一張照片——那是十年前風聲作為“神子”入夢典禮時的官方留影。
她那時被讚為“眾夢之主”。
如今,他必須麵對一個現實:
她不是墮落。她是脫殼後的第一次誕生。
副官低聲問:
“要不要繼續執行清除?”
塔伊爾沉默良久,望向逐漸熄滅的夢契地圖,隻說一句:
“……我們不再有權限了。”
————————
淩晨三點。
風聲再次吹動紙風車,但這一次——它是向外旋轉的。
不是他對她的記憶流動,而是她在吹動這個世界。
他在夢塔記錄下這一條短短日誌:
【第1022天·初次確認:她,不屬於任何神。】
他沒有點那個窗口上的“是”或“否”。
他隻是合上筆記本,低聲說:
“我早就在做她的夢了。”
————————
————
“你說她自由了,那你有沒有想過——她為什麼非要自由?”
黑港深夜,李響獨自前往一座早已廢棄的夢象觀察站。
這裡曾是舊時代夢學派的基地,也曾是他師傅——榮衍的隱居地。
榮衍曾是夢契製度的奠基者之一,後來被逐出中心,因為他提出了一個禁忌理論:
“夢象不是為了被控製或記錄,而是為了讓人放棄控製自己。”
李響進入基地,翻開一本發黴的舊日誌,最後一頁用潦草手寫:
“如果她真的做到了,我願稱她為最後的夢主。”
李響最終在廢墟下方的舊夢神經管線中找到了榮衍。
老者發須皆白,仍穿著舊夢契實驗服,身旁是殘破的“夢象早期構圖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