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了。
廢街儘頭,破樓火堆裡的最後一縷骨灰隨風飄散。
李響站在那截焦黑的木樁前,身上披著傲天的舊毯子,像是一麵走火的舊旗。
他低頭看著那群失夢人。
他們三三兩兩擠在街口,背後是碎掉的蟲潮空殼,腳下是結著凍土的荒街。
有的人還握著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符紙,有的人用袖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生怕火種點不著就再也醒不過來。
曼爾走到李響身後,輕聲問:
“真要給他們?你自己血裡的火剛穩住不久。”
楚隨風啐了口血沫,冷哼:
“給得起。咱們乾了這麼多,就是為了這把火落地。
要是最後還得咱仨替他們點,那燒再旺都沒用。”
傲天沒吭聲,隻是單手搭在魔刃上,掃視著街口那些失夢人,像是要把他們的膽子一刀刀剖開看清楚。
李響抬手,從懷裡摸出那塊縫過無數次、還殘著夢核試驗印記的小符包。
那是最初實驗室給他植入夢橋時,留在血裡的“種火”。
他自己沒熄乾淨,卻在夢底用自己的人心把殘根燒了個透。
可這一點真火,要想活下去,不能隻落在他一個人身上。
他走到那群失夢人麵前,目光一個個掃過去。
“——誰想活,就自己點。”
他說完,把那塊符包撕開,裡麵是一縷極細極細的灰白火絲,像燒剩的神經,像人心最後的電火花。
火絲在風裡微微顫動,雪落在上頭,就像要被燒化。
一個麵色發青的年輕人顫著嘴唇,先站出來,手抖得幾乎握不住那塊火絲。
李響看著他,聲音很輕,卻帶著從井底拉出來的硬:
“記住。拿回去,要麼點著自己,要麼埋乾淨。彆再睡。”
年輕人沒哭,捧著那點火,頭磕在凍土上,磕得“咚”一聲。
街口其他人一個接一個走上前來,曼爾冷著眼幫他們在符紙上劃線,楚隨風把火絲分段,傲天在最後一道門口看著,誰要是有膽子搗鬼,他那刀就先一步捅回去。
火散完了。
李響轉過身,看著那幫失夢人拖著殘軀,像螞蟻一樣從廢街兩側鑽出來,各自找空屋、找破棚子,點起星星點點的小火。
火光稀稀疏疏,卻像是被老雪壓了整整一年的荒草,第一茬被火種點開,哪怕凍得發藍,也要燒。
曼爾蹲在李響身邊,冷聲道:
“接下來呢?夢鏈母根沒了,火種分了,可你知道,那幫‘編夢人’早晚得找回來——他們寧可再編一條鏈,也不會放過你的血。”
李響沒有立刻說話。
他抬起頭,遠處廢城儘頭,斷牆殘樓如野獸的牙根。
月光打在最遠那片凍土林裡,能看見幾條影子,像是早就守在那兒了。
老貓不在,可他的眼線永遠在。
李響深吸一口氣:
“我們得先把人聚起來。”
“誰?”
楚隨風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