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易揚在自己的辦公室內。
尋思著給雲辰打個電話。
他的指尖反複摩挲著衛星電話的按鍵。
這是他本月第三次申請通信權限。
信號指示燈每閃爍一下，都像在叩擊萬裡之外的營區。
“嘟……嘟……”電流聲斷斷續續地爬過跨國電波。
直到聽筒裡炸出一聲熟悉的嗓音：“營長？！是你不？信號咋這麼飄？”
“老雲，是我。”易揚的聲音不自覺抬高，壓過哨兵換崗的腳步聲。
“彆管信號，先跟我說說營裡的事。我走前抓的戰術訓練，現在推進到哪一步了？”
雲辰在那頭頓了頓，似乎正翻著訓練日誌：“放心，你臨走前在戰術板上畫的那幾道杠，我天天盯著呢！”
“步坦炮三兵種協同，每周雷打不動三次合練。”
“剛開始那叫一個亂！”
易揚忍不住笑了，指尖敲了敲桌子：“練得咋樣？真刀真槍拉出來遛過沒？”
“上周剛搞了場山地進攻演練，你猜怎麼著？”雲辰的聲音裡透著興奮。
“最後拿下高地，比預定時間提前了四分二十秒！下來坦克連長拽著炮兵連長的胳膊，非說要請人喝二鍋頭，倆人臉都笑開了花。”
易揚仿佛能看見訓練場上煙塵滾滾的景象，坦克的轟鳴聲、炮彈的呼嘯聲和戰士們的呐喊聲，順著電波在耳邊炸開。
他攥緊電話，又問：“新到的那批新兵呢？就是剛下連的三十七個，現在適應得咋樣？”
“有沒有拔尖的，或者還得敲打敲打的？”
“新兵啊……”雲辰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琢磨，“有個叫林銳的，齊魯來的小夥子，一米八五的個頭，看著壯實。”
“沒想到第一次五公裡越野就崴了腳，愣是瘸著腿跑到終點，趴在地上吐完還問班長‘我沒拖後腿吧’。”
“這小子軸得很，後來加練體能，每天比彆人多跑兩圈，現在戰術考核已經能進前三了。”
“還有個叫蘇曉的女兵，分到通信班的，上次野外駐訓遇上暴雨，通信線路斷了。”
“她背著三十斤的電台，在齊腰深的水裡泡了倆小時，硬是把線路接好了。”
“現在全營都知道，通信班有個‘水裡撈信號’的姑娘。”
“好，有股勁就好。”易揚點點頭，目光落在營地外聯合國維和部隊的藍色旗幟上。
“那批兵底子不錯，你們彆光抓體能，戰術意識得跟上。”
“對了，退役的戰士們怎麼樣？他們不是要退伍嗎？回去之後安置得還行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雲辰略顯低沉的聲音：“趙班長回去就被縣裡的應急管理局搶走了，上個月還帶隊撲滅了山火，立了個三等功。”
“他前幾天還給我發微信，說做夢都夢到跟你一起在靶場練射擊，問你啥時候能回去，他攢了好酒等著。”
“還有炊事班的老王，回去開了個小飯館，叫‘老兵燒烤’，天天在朋友圈曬他烤的肉，說等你休假給你弄一頓。”
那些熟悉的麵孔在腦海裡一一閃過。
他清了清嗓子，把話題轉向更牽掛的事：“周秉德呢？他最近怎麼樣？戰士們的思想動態穩不穩？部隊整改之後，大家的勁頭提上來沒？”
“周教導員最近忙得腳不沾地，但精神頭足得很。”
雲辰的聲音輕快起來，“整改方案落實得挺順，上次組織生活會，戰士們提的意見都落到了實處。”
“以前器材室鑰匙就兩把，現在每個班都配了備用鑰匙。”
“食堂的菜譜每周公示，還加了回民窗口。”
“思想教育也搞了新花樣，老周把你在維和期間發的戰地日記整理出來，每周開一次‘雲課堂’，戰士們聽得眼睛都不眨，都說要像你一樣，到國際上露一手。”
“彆光說我。”易揚有些不好意思，“整體實力呢？整改之後，戰鬥力到底提升了多少？”
雲辰在那頭翻了翻文件，語氣鄭重起來。
“提升可不是一星半點。上個月軍區組織的戰術考核，咱們營拿了合成營組第二名！”
“步坦炮協同的命中率比去年提高了十七個百分點，快速反應時間縮短了三分鐘。”
“尤其是新列裝的無人偵察機，跟炮兵的火控係統對接上了，上次演練，偵察機發現目標到炮彈命中，隻用了一分十秒。”
“周教導員說，現在全營上下憋著一股勁，就等你回來，咱們再衝個第一！”
易揚笑了笑，遠處的槍聲似乎淡了些，營區訓練場上的呐喊聲卻愈發清晰。
他抬頭望向東方，祖國的方向此刻應該是清晨。
陽光正灑在熟悉的營區操場上，新兵們在出操，老兵們在檢修裝備，周教導員或許正在給戰士們上思想課。
“老雲，替我跟老周說聲謝。”
易揚的聲音帶著些微沙啞，“告訴大家夥，我在這邊一切都好，等完成任務回去，咱們一起把戰術再磨磨，爭取下次考核拿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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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給新兵們帶句話，既然穿了這身軍裝，就得對得起肩上的責任。”
“不管是在國內訓練，還是將來有機會出國執行任務，都不能給咱們營丟臉。”
“放心吧營長！這話我一定帶到！”雲辰的聲音斬釘截鐵。
衛星電話的電流聲漸漸消失，易揚站在原地，望著漫天繁星。
接下來的日子，營地和難民營之間的互動越來越多。
士兵教難民們打井、種地，甚至還辦了個簡易的學堂，讓孩子們學中文和算術。
王鵬成了孩子們最喜歡的老師，每天課後，總有一群孩子圍著他，聽他講中國的故事。
“營長，你看王鵬那得意樣。”
劉銳指著不遠處，王磊正被孩子們圍著，教他們疊紙飛機。
紙飛機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在泥地上，引來一陣歡呼。
最後一排的學生長大了……
易揚笑著點頭：“挺好。讓他們知道，除了戰爭，世界上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
聯南蘇團的協調官來視察時，看到難民營裡的景象，連連稱讚：“易營長，你們創造了奇跡！”
“這裡是整個任務區最安全、最有活力的地方。”
易揚指著正在田埂上勞作的人們：“不是我們的功勞，是他們自己。”
“隻要給點陽光，他們就能長出希望。”
雨季結束的時候，第一批蔬菜在難民營的菜地裡成熟了。
哈桑特意摘了最大的西紅柿，送到營區給易揚。
“你看，”老酋長舉著西紅柿，臉上的皺紋笑成了一朵花。
“這是我們自己種的，不用再等聯合國的救濟了。”
易揚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嘴裡散開。“真好吃。”
他由衷地說，“等下次播種，我們再送些菜種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