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總是裹挾著化不開的濕熱，像一塊浸了水的海綿，沉甸甸地壓在演習場的每一寸角落。
距離實兵對抗演習正式打響還有整整二十四個小時。
紅軍指揮部所在的這片隱蔽山穀裡，卻早已彌漫開一種臨戰前的緊張氣息。
趙剛站在偽裝網覆蓋的臨時指揮帳篷外，手裡捏著一份剛從導調組傳來的演習態勢圖。
迷彩服的領口被他解開兩顆扣子，額角滲出的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在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
他今年四十有二，軍旅生涯二十三年。
從基層排長一步步走到現在的位置，經曆過的演習沒有三十也有十五，但這一次，他總覺得心裡有些不踏實。
“旅長，各營陣地構築基本完成，電子對抗連已經對預定區域實施電磁乾擾，咱們的‘千裡眼’和‘順風耳’都開著呢。”
作訓科長快步走過來，聲音壓得很低。
“藍軍那邊還是老樣子，主力部隊在三十公裡外的開闊地帶集結，沒什麼異常動向。”
隨後，他頓了頓“就是不知道今天夜裡他們會有什麼樣的變動。”
趙剛“嗯”了一聲，目光卻沒離開遠處黑沉沉的山巒。
這個名字以後幾年的演習場上幾乎成了“黑馬”的代名詞。
總能用出一些出人意料的戰術，讓不少經驗豐富的老對手栽了跟頭。
“易揚這個人，不能用常規思路去猜。”
趙剛緩緩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那確實如此。
易揚已經開始給趙剛挖坑了。
你要知道。
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隻有過不完的坎。
趙剛想了想，還是說道。
“通知下去，各單位加強警戒，尤其是前沿觀察哨，務必做到五分鐘一報。”
“告訴炊事班，明天的早飯提前一個小時準備，讓兄弟們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是！”作訓科長轉身跑向通信帳篷。
趙剛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
演習規則明確規定，雙方隻能在明天淩晨六點之後展開行動，這是鐵律。
可戰場從來不是循規蹈矩的地方，真正的敵人，永遠不會等你準備好了再動手。他該不該提前調整部署？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他壓了下去。
作為紅軍旅長，他必須遵守演習規則，否則就算贏了，也不光彩。
而且，他不信易揚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演習開始前就擅自行動。
與此同時，二十公裡外的藍軍臨時駐地，一片寂靜。
易揚正坐在一輛偽裝過的指揮車裡，借著微弱的戰術手電光，看著紅軍的布防圖。
他穿著一身合體的迷彩服，身姿挺拔，眼神銳利如鷹。
“營長，都準備好了。”雲辰低聲彙報。
“三支小分隊已經集結完畢，裝備檢查無誤，路線也都規劃好了。”
“按照您的命令，他們將從三個不同方向滲透，目標直指紅軍指揮部。”
易揚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規則是死的，人是活的。演習的目的是什麼？”
“是為了在未來的戰爭中打贏。”
“如果連這點變通都做不到，那還練個屁！”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告訴兄弟們，動作要快，要隱蔽，儘量不要與紅軍的外圍部隊發生正麵衝突。”
“我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端掉趙剛的指揮所。”
“如果能順便把他的情報中心也摸掉，那就更完美了。”
“明白！”雲辰敬禮後，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易揚重新低下頭，目光落在地圖上紅軍指揮部的位置。
他這幾天也了解了趙剛一下，穩重、謹慎，甚至有些過於保守。
這種性格在常規作戰中是優點，但在瞬息萬變的信息化戰場上，往往會成為致命的弱點。
趙剛一定會認為他會遵守規則，認為他會嚴防死守，靜靜的等待著趙剛在明天淩晨六點準時發起進攻。
所以現在，紅軍的防禦看似嚴密，實則內部已經出現了空隙。
“趙旅長，對不住了。”易揚輕聲說。
“我不是要破壞規則，我隻是想讓你明白，真正的戰爭，從來沒有‘準備就緒’這四個字。”
…………………
此時，夜色如墨，藍軍前沿陣地後方的臨時隱蔽所裡，隻亮著一盞被布罩著的昏暗台燈。
特戰總指揮長歐陽無奈，正趴在一張地圖上。
對於特種兵出身的他而言，最原始的工具往往最佳的好用。
他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在代表紅軍指揮部的兩個紅色標記上反複摩挲。
他身後，三個全副武裝的小分隊隊長，像標槍一樣筆直地站著，大氣不敢出一口。
這三個隊長分彆是。
一排長李銳，二排長王猛，三排長趙虎。
他們都是營裡百裡挑一的好手，但在歐陽無奈麵前，都顯得格外拘謹。
歐陽無奈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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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銳利得像刀子，掃過麵前的三個隊長。
“情況，都清楚了？”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一種久經沙場的沙啞，卻字字有力。
“上麵命令我們，趁演習還沒開始，摸進去，最好能把趙剛的老巢給端了。”
他頓了頓，目光在地圖上那兩個幾乎重疊的紅圈上停留了一下。
“你們看這裡，”他用手指點了點，“這是趙剛的指揮所，守衛最嚴。”
“旁邊這個小一點的，是他的情報中心。”
“這兩個地方離得很近，建築風格和偽裝都做得差不多，很容易搞混。”
“我們的目標有兩個，”歐陽無奈的語氣依舊平淡。
“第一，癱瘓他們的情報中心，讓他們變成聾子瞎子。”
“第二，如果有機會，就一鍋端掉指揮所。但記住，首要任務是情報中心，不要貪功冒進。”
他抬起頭，開始分配任務：
“李銳！”
“到！”一排長李銳往前跨了一步，聲音洪亮。
“你帶一號小分隊，八個人。”
歐陽無奈看著他，“你們是尖刀，走左翼的原始森林。”
“那裡樹密，地形複雜，是他們防禦的薄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