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讓我們等指令,等支援。隻有她,一個人,違反了所有演習規定,像鬼一樣從側翼摸了過去,把我們兩個拖了出來。”
“那次之後,我們三個就成了朋友。”
“警花三劍客?”陳宇把這個外號念了出來。
張璐瑤的臉頰閃過不自然,但還是點了點頭。
“畢業後,她第一個進了市探案支隊,跟著嚴正隊長。後來我和清竹也畢業了,我來了省局,清竹也去了嚴隊手下。”
陳宇靜靜地聽著。
他腦中勾勒出一個輪廓。
一個強大、驕傲、甚至有些桀驁不馴的女人形象。
“再後來呢?”
張璐瑤的眼神暗淡了下去,這是故事裡最沉重的一段。
“後來有一次跨省的秘密抓捕任務,目標是幾個窮凶極惡的毒販。李晴是行動小組的副組長。”
“行動中,出了意外。”
“我們的一個同事,為了掩護她,中槍了……犧牲了。”
車裡的空氣,凝固了。
“清竹一直覺得,是李晴的擅自行動,才害死了我們的同事。她太冒進了,太相信自己的判斷,無視了既定方案。”
“李晴不承認。”
“她覺得,如果按照原計劃,他們整個小組都會被包圍,會死更多的人。她是在用最小的代價,換取勝利。”
陳宇沒說話。
他能想象到那種場麵。
沒有對錯,隻有選擇。
以及,無法挽回的後果。
“上麵調查後,給了她一個處分。很重。”張璐瑤的聲音裡帶著疲憊,“她不服,當著所有領導的麵,把處分決定書給撕了。”
“然後,她就辭職了。”
“她脫下了那身警服,從所有人的視線裡消失了。”
故事講完了。
陳宇他終於明白了。
為什麼韓力會說,官方也對李晴的身份感到好奇。
因為在官方的檔案裡,李晴早就已經是一個“普通人”了。
一個因為犯錯而黯然離場的失敗者。
他也明白了,蘇清竹為什麼會對李晴有那麼大的怨氣。
那不僅僅是同事的犧牲,更是對一種信念的背叛。
一個曾經的神話,摔得粉碎。
“嗬……”陳宇低聲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張璐瑤不解地看著他。
“我笑她傻。”陳宇擺了擺手。
“真他媽是個傻女人。”
驕傲、強大、偏執、寧折不彎。
她不肯向規則低頭,所以選擇離開。
她以為自己能一個人在黑暗裡行走,卻沒想到,外麵的世界,比她想象的更黑。
直到一頭撞進了翡翠島這個真正的地獄。
陳宇的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不是憐憫,也不是同情。
而是一種……強烈的,想要把這個傻女人從地獄裡撈出來,然後按在懷裡狠狠教訓一頓的衝動。
就在這時,一輛破舊的白色麵包車,晃晃悠悠地開進了碼頭,停在了三號倉庫的門口。
車門拉開,一個瘦得像竹竿的男人跳了下來,朝四周張望著。
陳宇的眼神瞬間變了。
變成了“阿哲”該有的緊張和期待。
“我去了。”他對張璐瑤說。
“陳宇!”張璐瑤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陳宇回頭,看著她那張寫滿擔憂的漂亮臉蛋,忽然笑了。
“放心,我還等著你給我做心理輔導呢。”
說完,他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迎著清晨微涼的海風,他佝僂著背,腳步虛浮,像一個被生活徹底壓垮了的賭徒,一步一步,走向了那輛能決定他生死的麵包車。
走向了,那個名為“翡翠島”的人間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