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市殯儀館出來,外麵的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去。
夜風吹在身上,帶不走那股子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寒氣。
陳宇坐進駕駛座,點著了一根煙,猛吸了一口,卻感覺那煙味都帶著一股子消毒水和黴味兒。
蘇清竹一聲不吭地上了副駕,關上車門後,就把自己縮在座位裡,抱著胳膊,一動不動。
車裡沒開燈,隻有路燈昏黃的光透過車窗,照亮她那張白得過分的臉。
陳宇發動了車子,警車緩緩駛離了這個鬼地方。
一路無話。
車裡安靜得隻能聽到輪胎壓過路麵的聲音和兩人微弱的呼吸聲。
這種安靜,比任何噪音都讓人心慌。
陳宇看了蘇清竹一眼。
她還是那個姿勢,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麼。
【完了,這妞兒八成是被嚇傻了。平時的霸王花氣場全沒了,現在看著跟個受驚的小白兔似的。】
陳宇心裡吐槽,嘴上卻沒說話。
他知道,現在說什麼安慰的話都是扯淡。
當唯物主義的世界觀被一腳踹得粉碎時,誰都需要時間來重新拚湊。
警車駛上市區的主乾道,周圍的車流和霓虹燈讓車裡的氣氛稍微恢複了點人氣。
可蘇清竹的狀態,沒有半點好轉。
突然,她開口了。
聲音很輕,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陳宇。”
“嗯?”
“我們……該怎麼辦?”
陳宇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什麼怎麼辦?回去寫報告,查那個方塊圓圈的符號,等法醫那邊的結果。”
“我不是說案子。”
蘇清竹的聲音大了一點,帶著一股子絕望,“我說的是我們!是我們倆!”
她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盯著陳宇,眼眶通紅。
“從鴉語山開始,就一直不對勁!先是鬼打牆,然後是能聽見心聲的烏鴉,再是那個多出來的第八個人!”
“現在呢?孫婆婆上吊,殯儀車裡鬨鬼!”
“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就纏著我們倆不放?我們是不是被什麼東西給盯上了?”
她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聲音裡已經帶上了哭腔。
那個在隊裡雷厲風行,能徒手製服歹徒的蘇清竹,此刻徹底崩潰了。
陳宇把車靠邊停下,熄了火。
車廂裡再次陷入了那種令人窒息的安靜。
他看著蘇清竹,這個一向驕傲的女人,此刻肩膀在微微抽動,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卻倔強地不發出一點聲音。
【我靠,真哭了啊。這下麻煩了。女人哭起來最難搞了,尤其還是個美女探員。】
陳宇歎了口氣,從儲物格裡抽了幾張紙巾遞過去。
“擦擦吧。”
蘇清竹沒接,隻是用手背胡亂抹了一把臉。
“你說啊!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再這麼下去,我真的會瘋掉的!”
“誰說不是呢?”陳宇靠在椅背上,表情難得地嚴肅了起來,“我也快瘋了。天天晚上鬼壓床,夢裡全是沈峰、雷哥那幫死鬼排著隊找我索命,搞得我跟地府KPI冠軍似的。”
他這話一出,蘇清竹的哭聲都停了。
她瞪大眼睛看著陳宇:“你也……你也碰到了?”
“不然呢?”陳宇苦笑,“你以為我宿舍門口那些符是貼著好看的?那可是我花了二百塊巨款從天橋底下請來的,號稱開過光的。結果呢?屁用沒有。該壓還是壓。”
同病相憐的感覺,讓蘇清竹的情緒稍微穩定了一點。
但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恐懼。
如果連陳宇都這樣,那說明這件事,真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幻覺。
“那……那怎麼辦?總不能就這麼一直下去吧?案子沒破,我們倆先變成神經病了。”蘇清竹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助。
陳宇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你還記不記得,嚴隊之前說過什麼?”
“師父?”蘇清竹想了想,“他說……讓我們去看看心理醫生?”
她立刻嗤之以鼻:“那有什麼用?他們隻會說我們是辦案壓力太大,產生了集體幻覺,然後開一堆安眠藥把我們打發了。”
“咱隊裡的心理評估師,水平確實也就那樣。”陳宇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高深莫測,“可有個人,或許能夠幫助咱們啊!”
【嘿嘿,丫頭片子,哥的思路能跟你一樣嗎?常規操作已經解決不了問題了,就得走點非常規的路子。】
蘇清竹看著他,眼神裡充滿了疑惑。
“誰?”
“一個真正的專家。”
陳宇重新發動了車子,警車彙入車流,卻沒有往市局的方向開,而是調轉車頭,朝著高速入口的方向駛去。
“我們去哪兒?”蘇清竹問。
“省局。”陳宇吐出兩個字。
“去省局乾嘛?現在?”蘇清竹更糊塗了。
“找人。”陳宇目視前方,嘴角揚起,“找一個能告訴我們,我們到底是撞邪了,還是單純瘋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