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江城的路上,車裡的氣氛很怪。
蘇清竹開著車,臉繃得緊緊的,眼神直視前方,好像要把擋風玻璃瞪出個窟窿來。
從省局出來到現在,她一句話都沒說。
被一個變態當猴耍了這麼久,又是見鬼又是鬼壓床,嚇得半死,結果到頭來發現是人為的催眠。
這口氣,換誰都咽不下去。
【大小姐這回是真氣著了。也是,擱誰誰不氣啊,警花欸,被人當傻子玩,麵子都丟到姥姥家了。】
陳宇坐在副駕,翹著二郎腿,手裡把玩著那枚平安符,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後座上坐著張璐瑤,她不放心兩人,也跟來了。
此刻她倒是很平靜,她靠著窗,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什麼。
“咳。”
陳宇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車裡的沉默。
“那個……我覺得吧,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我們。”
沒人理他。
“你想啊,對方是個頂級催眠大師,還是個變態,心眼子比蜂窩煤還多,防不勝防嘛。”
蘇清竹握著方向盤的手又緊了幾分。
“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遇到的對手級彆高啊!這不是什麼阿貓阿狗的案子,這是……這是國際對抗!咱們這是為國爭光。”
“噗嗤。”
後座的張璐瑤沒忍住,笑了出來。
蘇清竹從後視鏡裡瞪了她一眼。
張璐瑤連忙擺手:“不好意思,沒忍住。陳宇,你這人還真挺有意思的,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這不是玩笑。”陳宇坐直了身子,表情變得認真起來,“我是說真的。我們現在不能用以前那種貓抓老鼠的思路去想問題了。”
他轉頭看向蘇清竹,又通過後視鏡看著張璐瑤。
“真田苟一郎,那孫子,他不是在犯罪,他是在玩遊戲。一個設計精良,把我們所有人都當成NPC的大型沉浸式體驗遊戲。”
“遊戲?”蘇清竹終於開口了,聲音裡帶著火藥味,“死了那麼多人,你管這叫遊戲?”
“在他眼裡,就是遊戲。”陳宇說,“從羅向東的案子開始,他就一直在布局。他用一個案子套著另一個案子,每一個環節都設計好了線索,或者說是‘任務道具’。”
“比如那兩張黑色的卡片,‘獎勵一’,‘獎勵二’。”
“他不是想隱藏什麼,他是生怕我們找不到,故意把線索送到我們嘴邊,然後欣賞我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最後再恍然大悟的樣子。”
陳宇的話,讓車裡的溫度又降了幾分。
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那種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無力感和屈辱感,重新湧上蘇清竹的心頭。
“這種人……”張璐瑤的聲音從後座傳來,“通常有極端的自戀型人格障礙,伴有反社會傾向。”
“現實世界無法滿足他的掌控欲,所以他要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一個他能製定所有規則的遊戲。在遊戲裡,他就是神。”
“沒錯,神。”陳宇打了個響指,“所以,想跟神玩,我們就不能當人。”
【這話怎麼聽著像罵自己呢。】
蘇清竹皺眉:“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得跳出棋盤,不能再跟著他的節奏走了。”陳宇看著窗外,“我們得變成……比他更沒底線的玩家。”
“怎麼個沒底線法?”張璐瑤似乎來了興趣。
“他不是喜歡發獎勵嗎?行,我們照單全收。”陳宇的眼睛裡閃著一種異樣的光,“他不是喜歡留線索嗎?好,我們全都找出來。”
“然後呢?”
“然後,在他最得意的時候,掀了他的桌子,告訴他,這遊戲,該換個玩法了。”
陳宇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透著一股狠勁。
蘇清竹通過後視鏡,看到了陳宇的眼神。
那是一種……同類盯上獵物的眼神。
她忽然覺得,那個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家夥,可能惹上了一個比他還瘋的對手。
車子下了高速,駛入江城市區。
已經是深夜,城市卻依舊燈火通明。
“先送我回支隊。”蘇清竹說,“我要去把最新的發現跟嚴隊彙報,然後重新梳理所有案子的卷宗。”
她已經從憤怒中冷靜下來,恢複了刑警隊副隊長的乾練。
“不用了。”陳宇搖了搖頭,“嚴隊那邊,我待會兒會打電話說。至於卷宗,現在看,意義不大。”
“為什麼?”
“因為卷宗裡的東西,大部分都是真田想讓我們看到的東西。”陳宇說,“我們得找點他不想讓我們看到的東西。”
“比如?”張璐瑤問。
陳宇沒說話,隻是指了指前麵。
車子正路過市中心的廣場,廣場巨大的電子屏幕上,正在循環播放著《舊案重提》的宣傳片。
屏幕上,真田苟一郎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臉上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對著鏡頭侃侃而談,下麵一行醒目的大字:名偵探排行榜第一名。
“操。”蘇清竹低聲罵了一句,一腳油門踩了下去,車子呼嘯而過。
“彆急著走啊。”陳宇說,“你看,他多囂張。”
他指著屏幕:“他把自己放在了最顯眼的地方,用一個光鮮的身份做掩護。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個神探,誰能想到,他才是那個最大的鬼。”
“所以,你想做什麼?”蘇清竹問。
“很簡單。”陳宇的嘴角扯出一個森然的笑意,“遊戲嘛,總得有個新手村,有個大本營。”
“《舊案重提》的節目組,不就是他最好的大本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