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粥粥從沒有這麼無措過。
她有一口伶牙俐齒,對著神神鬼鬼都能說出花來,卻叫這看著赤誠的一句話說懵了。
追求?誰?我嗎?
她知道特管局有不少人對她抱著一些曖昧情思,像陳雀那樣每次見都要打扮半小時的,她要是還看不出來就有鬼了。
可是這是周飯飯!
第一次見麵就把她一屁股坐得骨頭斷了七八根的周飯飯!
每天像個小傻子一樣隻知道和她黏著……
周飯飯喜歡和她黏著這件事她知道了。
然後呢?
她茫然的看向麵前眼巴巴盯著她的小孩,瞳孔幾乎失去焦距。
周飯飯什麼時候,哪一句話提過,她在追自己了?
狂喜與迷茫是一同湧上來的,不好嗎,好,至少她知道了自己不是單相思。
好嗎?唐粥粥咽了口口水。
她怎麼覺得自己好像失去了半年的記憶。
周飯飯仍然是笑眯眯的看著她,好像並不著急。
她如今個子高了,小板凳坐著已經開始彆扭,潑墨一樣的長直發淩亂的散亂在地上。
襯得那雙眼睛像是光明璀璨的寶石,熠熠生輝,不見任何陰暗情緒,又好像洞察了所有東西。
唐粥粥倉皇的彆開眼,就這短短的幾秒她脖子都紅了。
周飯飯更得意,笑嘻嘻的坐進她懷裡,就坐在地上,大尾巴向後繞著她的板凳,然後仰起頭來軟乎乎的撒嬌。
“好粥粥,你喜歡飯飯的對吧。”
懷裡的溫度燙得灼人,好像此時也不是問那“追求”是怎麼一回事的好時機。
她隻能把胳膊收緊再收緊,箍住懷裡的人。
額頭相抵,沒有回應。
半晌她悶悶的抬頭,眼睛是一圈的紅,看著周飯飯仍然仰著的臉,說的卻是不相乾的話。
“飯飯,我想當魔王。”
唐粥粥想,她可真是個膽小鬼。
周飯飯歪了歪腦袋,好像有點疑惑,可是又沒有太意外,嘻嘻笑著,好像全然不在意她為什麼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
“好啊,飯飯也喜歡粥粥當魔王的樣子。”
她笑得很燦爛。
……
周飯飯回去上班了,走之前又給她臉蛋上吧唧了一口。
唐粥粥的心裡在發酸,她說不清自己在彆扭什麼,那些唯恐被厭棄的慌亂不安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強烈的自我厭惡感。
她好弱,好爛。
那輪太陽越明亮,越坦誠,就越顯得她像一隻見不得光的老鼠。
她是從深淵裡爬出來的惡魔,從出生身上就背著色欲的原罪,如果她能成長起來,就是命定的色欲魔王,地獄對她來說是家。
利維坦是什麼?是神親手創造的深海巨獸,海界的王,常伴禦座之前的光明造物,上帝喜愛的孩子。
她卑劣地想把太陽拖到深淵裡與她共生,想讓肩負一個世界重擔的王陪她墮落成魔。
她明知這個被迫得來的“嫉妒”原罪給周飯飯帶來了什麼,讓她失去了什麼。
她想著到岸上來卻被活剮售賣的茜茜婭,想著可能還有更多因為尋找王而流離失所的海界族人。
哪怕是昨天的她,都堅定的想把這條龍忽悠到手,反正已經是魔王了,就得和她狼狽為奸。
可是偏偏就讓她看到了。
失去庇護的族群會淪落成什麼樣子。
唐粥粥一步一頓的走在街道的角落,將自己掩在陰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