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驕最近忙得很,她又請了半天假。
不光是工作的事情,還有她剛起步的戀愛,以及,她那一地雞毛的家。
好在,最艱難的那段時間都過去了,這位年輕有為的女士毫無爭議的成為了家中的掌權人。
楊翠蘭女士也終於不得不承認,她的女兒,確實遠比她的男人要更靠譜。
母女是天然的統一戰線,是牢不可破的聯盟,隻要沒有一個兒子。
應驕準備把她弟弟送去當兵了。
李耀輝沒有大學文憑,自然是不可能走直招軍士,好在年紀小,他姐姐的關係又夠硬,塞進去或許努力兩年開竅了還能去讀軍校。
他媽媽自然是不願意的,於是拖著拖著都拖到了年底,眼瞅著快到最冷的時候了,再不走就要明年了。
楊翠蘭終於放手了,她紅著眼,一聲不吭的給小兒子收拾鋪蓋,都是自己老家裡收的棉花,納的被子,密密的,小女兒一套,兒子一套。
女兒是歡歡喜喜的送去上學了,兒子這床,她從夏天做到秋天,眼看著就要入冬了,終於收了線。
線頭一斷,風箏就要飛了。
李耀輝最近被應驕管得很嚴,那頭染得亂糟糟的黃毛也剃成了乾淨的寸頭,看著終於齊整了很多。
他回了一趟老家,代家裡人去問候始終不願意來到城市裡居住的大姐姐,也看見了他那兩個已經會滿地跑的小外甥。
大姐姐叫招娣,隻比應驕大三歲,模樣看著卻好似奔四了一樣滄桑。
他扛著大包小包二姐姐和父母給她收拾的東西進門的時候,還興衝衝的,姐夫熱絡的上前來,一邊給他遞煙一邊翻看包裹。
他還問,問大姐姐為什麼不和他們一起去h市,大城市,二姐姐現在混得可風光了。
於是姐夫的表情更熱切了,連連詢問小舅子有沒有分得個什麼官做做,李耀輝愣了一下,一抬頭卻對上了姐姐的冷臉。
招娣邊給孩子納著鞋底邊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警告意味格外明顯,半晌卻隻是說:
“我們去了乾甚,一家家土裡刨食的,城市裡頭乾啥子都乾不會,二娃也不容易,不添亂了,你們好好幫襯著她,彆拖後腿。”
那是這個剛成年的男孩頭一次學會讀彆人的臉色,也是那一瞬間,突然覺得難堪。
拖後腿的是誰呢?大姐姐在說什麼?
姐夫的臉立刻垮了下來,礙著他在,什麼都沒說,隻是好聲好氣的送他走了,半晌,他才聽到門裡麵激烈的爭吵。
他的喉頭像是有一塊棉花,堵著,壓著那些原本活泛的情緒,和從城裡回到鄉下的那些說不出口的高傲。
於是他再回到應驕麵前的時候,莫名的,就沉默了很多,那些浮躁像是被一瓢水從頭澆下,少年人沒想明白的事儘數化作了歲月的沉澱。
應驕看著他也沒再多說什麼,隻是幫他打車,又和爸媽一起把他送到高鐵站。
這是最後一波秋征義務兵了,放眼望去,是一片深深的濃鬱的綠。
恍惚間這樣的送行也有過一次,那時李耀輝還是個拖著鼻涕每天傻樂的臭小孩,被爸媽嬌慣得不行。
他那時候還沒這麼混賬,也沒這麼壯實這麼高大,同樣瘦得皮包骨頭,不知道聽誰說了她被帶走可能要受傷流血,死了都有可能。
於是這死孩子氣得臉通紅,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牛勁,把人撞進了水溝裡,又跑來她麵前又哭又鬨不許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