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黃的巨流自天際而來,裹挾著億萬噸來自黃土高原的泥沙在廣袤無垠的天地間蜿蜒奔騰。
河麵寬闊,對岸的景致在水汽氤氳中模糊成一片灰蒙的影。沉鬱的轟鳴並非僅僅響在耳邊,更是從腳下的大地深處傳來。
江時鳴站在河岸的高處,風扯動著他的衣角,讓那一身咖色的薄風衣獵獵作響。
這畫麵實在是很漂亮,帶著厚重的曆史感,仿佛黃河化形,籍著這無儘水流靜觀人世。攝影師的鏡頭不由自主便圍著他轉動……
然後在拍到江時鳴一雙眼睛的時候默默又轉了回去。
——那裡麵盛著太過明亮的笑意,與這蒼茫天地格格不入,也與他本人平常帶給彆人的印象格格不入。
倒是衛承,慣會用雙眼傳遞一些容易被人誤解的信息,於是在鏡頭下顯得如此深沉。
這是他們在寧州的最後一站。
他們一起看過沙漠綠洲,行過草原高山,又來到這黃河岸畔,一路走過寧州千百種地貌。而今,旅程將儘,濤聲如訴,衛承不能不為此感到傷懷。
從前的每一站裡他都沒有過這樣強烈的心緒在翻湧。
在長嬴時,他也隻覺得走了便走了,那不是多值得留念的地方。
而到了寧州,他卻忽然明悟,為何這節目要強調“還鄉”。這片土地不止是地圖上一個碎片,而是與自己牢牢相牽的地方。
他看著團隊中每個人為這裡的風景由衷歡喜時,心中也會湧起一種更深、更沉的歡喜。
他於路上不再是行者,而是引路的人。
他喜歡扮演這樣的角色。
鏡頭緩緩拉遠,將眾人的身影定格在奔騰的黃河與遼闊的天地之間。
……
拍攝暫告一段落,眾人回到車上稍作休息。
車門一開,積蓄已久的冷氣撲麵而來,驅散了周身黏膩的暑熱。江時鳴第一個鑽進去,利落地弓身直奔最後一排,將自己陷進柔軟的座位裡。
他身旁的那個位置空著,自然而然為衛承而留。金棠和許一禾隨後上車,各自在第二排的單人座落座。駕駛位上是薛瓚,副駕則歸了葉淬陽。
“長嬴和寧州距離挺近,但景色的差彆比離得更遠的環麓和鹿澤還大呢。”許一禾看著窗外,忍不住感慨。
“確實誒,從飲食方麵就看出來不一樣了。”旁邊的金棠附和道,“這幾天真是吃了不少肉啊!”
葉淬陽笑出聲來:“吃肉還好,就是麵食吃得有點太多了,瓚哥,你們雲嶺那兒是吃飯多還是吃麵多?”
“吃席多。”
薛瓚目視前方,言簡意賅地答道。
車廂後排,江時鳴舒舒服服地窩著。衛承還在和節目組溝通後續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