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陷入沉思,眉頭緊緊皺起。
她將所有的信息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又一遍,思緒如同潮水般翻湧,似要從那些模糊的線索中捕捉出某個關鍵的真相。
酆都大帝沒有打斷她,順手從儲物空間中取出幾卷冥文卷宗,低頭翻閱起來。
而冥嫣依舊站著。
“他們許了你什麼好處?”木清驟然抬頭看向冥嫣,目光審視,眼神在冥殿幽暗的光影中微微閃動。
要知道,即使是冥界龍,破壞輪回,也是要被清算的。
輪回是貫穿生死、維係萬靈命運的天道機製。它深埋於天地萬象之間,既是終點,也是起點。冥界龍雖然身負遠古血脈,卻仍然無法逾越這一天道法則的邊界。
一旦觸犯,就必須承擔代價。
“你本生於幽冥,無父無母,無根無源。這世上能有什麼條件,值得你冒這麼大的風險去引魂?”
這句話落下,冥殿中一瞬間沉寂下來。
冥嫣站得筆直,神情冷漠,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她的目光沒有任何躲閃。那一瞬間,木清在她眼底看見了一絲極淺的波動。
“冥嫣,我們雖然算不上朋友,但也有過幾麵之緣。天地間,能幾十萬年依舊不消散的,又有幾個?”
雖然冥嫣對木清的話有點疑惑,她還是說了——
“無歸之地的時光藤。”
冥嫣本是幽冥陰氣化身。未化身前,她一直隱匿於忘川河的源頭——生死之境。生死之境是被無儘時光與死亡籠罩的至暗之地,那裡的幽冥氣息濃烈至極,被認為是通往輪回的最深處,沒有陰魂敢靠近。
冥嫣本就是一團濃烈陰氣,強大,能吞噬周圍的陰氣。但是她不吸收怨氣。而生死之境能滿足她這樣的要求。
第一次見到冥嫣時,就是在生死之境。
當年,羲和打完幽冥老怪,路過忘川河,一看到奈河橋就瑟瑟發抖。她怕孟婆認出她來,而她又盛情難卻,如果再喝一次那孟婆湯,她怕她會忍不住人道毀滅幽冥。
孟婆湯的味道,嘖嘖嘖,毫不誇張,比幽冥老怪洞府裡那堆萬年不洗的臭襪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木清化作一位年輕男子的模樣,身形挺拔,衣袂飄然。她徑直繞過奈河橋,沿著忘川河一直走。
四海八荒,幾乎每一寸土地都曾是羲和大戰的戰場。她從來都是轟轟烈烈的,鮮少有這樣的時刻,得以安靜行走、悠閒散漫。向來不屑傷春悲秋的她,也未曾想過,自己竟會在這片陰冥之地,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侵染。
所以到現在,她還記得當時的感受——她漫步在那片死寂的河岸上,看岸邊彼岸花妖冶綻放,血紅的花瓣在陰霾的光影下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如同一盞盞燃燒著的魂燈,在輕聲訴說著過往的命運與離彆。木清第一次感受到了致命的哀傷。
木清忘記自己當時走了多久,到達儘頭時,一塊巨大的石碑立的那如小溪般的忘川河源頭邊上,上麵寫著——生死之境。
木清就站在那石碑前,望著忘川河朝遠方奔流而去。長發以玉冠束起,一襲墨色長衫在陰風中獵獵作響,氣質中透著幾分漫不經心,卻又不容忽視的威嚴。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團陰氣湊到她身後,慢慢化出一個人形。
少女冥嫣。
這是冥嫣第一次在生死之境見到除她之外的人。
眼前的人,麵容清朗,眉眼如畫,眼神卻帶著與年紀不符的沉穩與洞察,仿佛曆經千劫仍波瀾不驚。
“你是誰?”冥嫣走到年輕男子旁邊,聲音帶著一絲警惕,“從來沒有人來過生死之境,你是第一個。”
生死之境,不允許任何生靈進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