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冥殿。
酆都大帝坐在大廳下首,背脊繃得筆直,連衣角都不敢動一下。
他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充滿壓迫的氛圍了。
任務沒有及時完成了,他心裡已經準備好了:要倒大黴了,即使天崩地裂也改變不了。
“想什麼呢?這麼投入?”
那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輕飄飄,像隨口一句閒談,偏偏卻讓他後背猛地一僵,冷汗直流。
酆都大帝立即站起,低頭拱手,行了個幽冥禮,聲音低啞:“見過羲和上神。”
下一瞬,一個身體被人隨手丟進大殿,砰的一聲,在地上滾了兩圈,最終癱在他腳邊。
酆都大帝垂眸看去,是一個被折磨得麵目全非的女人,渾身是血,氣息殘破。
不是凡人。
他第一眼就察覺到了。
但是,那骨子裡的神性氣息卻又不太對勁。
是神族?
不像。全身上下絲毫沒有那種聖潔清明、光華內斂的氣息,反而……渾身透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與枯敗。
他心中一凜,不敢多看,神情一如既往地恭敬,唇緊抿著,沒有出聲。
此時此刻,他唯有一個念頭:謹言慎行,保命要緊。
“許久未見你這麼……禮數這麼周全。上一次這等表現是什麼時候來著?”
酆都大帝沒有回答,抬頭望去,羲和上神緩緩踱步跨過大門,袖擺曳地,步伐不疾不徐。她身後,跟著一個……啥玩意兒?!
酆都大帝的眼皮狂跳,差點沒把自己魂體嚇飛出去。
之前帶鬼帶僵屍就算了,現在連陽間的活人都往幽冥帶,她是真的當這裡是她家後花園啊。
這已經不是破規矩的問題了,簡直是踩著冥律跳舞。
不,不能說,絕對不能說。
他低下頭,死死咬住嘴唇,連氣都不敢出一聲。
戴罪之身,多說多錯。再多說一句,怕不是要被羲和上神種地裡當胡蘿卜了吧。
冷清瑤飄在木清身後側,雙手交疊於身前,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前所未聞的東西,輕飄飄的裙擺在殿內陰風中緩緩浮動,心情十分愉悅。
她不太會跟人打交道,一緊張臉就板著,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久而久之,那副清冷疏離的模樣成了她最好的屏障,省去了許多麻煩,也隔開了無數無意義的社交。
而木清給她的感覺,卻比獨處還要自在,讓她不知不覺卸下了心防,難得地以真實的模樣示人。
她本來還擔心來這裡會緊張,誰料酆都大帝不僅意外地帥氣,這幽冥之地也遠非她想象中的陰森恐怖。沒有陰森恐怖的氣息,反而靜謐得出奇,酆都大帝待人也十分和善,與人間的話本裡講的一點都不一樣。對她這種i人來說,這樣的地方不僅不讓人懼怕,反倒有幾分意外的安然。
主座上的木清神情冷漠,背靠椅背,指尖微敲扶手,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你不好奇,你腳下的是誰嗎?”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清楚楚落在酆都大帝的耳邊。
“好奇。”酆都大帝倒也實誠,聲音壓得極低,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幽鴳夷封的女兒,錦落。”
“你說——誰?”酆都大帝像是被雷劈了一般,一時間懷疑自己魂力老化,竟下意識地抬手掏了掏耳朵。
木清眼皮也沒抬,隻淡淡道:“耳背就卸任,換個耳朵好使的來。”
酆都大帝喉結動了動,一口氣差點卡在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