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走,院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木清抬手一拂,將槐木手串中的桃夭和小溪一並放了出來。
剛一冒頭,小溪就抖得跟寒風裡晾著的濕衣服似的,哆哆嗦嗦地貼在桃夭身上,死死不撒手,抖得還很有節奏感,像是隨時要被風吹走。
那張小臉上寫滿了“我怕得要命”,卻又倔強地繃著嘴,一副“我很好我不說”的堅強模樣。
她眼神裡的驚懼藏都藏不住,看得木清忍不住暗暗搖頭。
她怕也正常——
這可是道觀,正氣浩然、靈氣繞頂,對她這種勉強穩住魂體的小鬼來說,簡直是活在陽光之下,一進來就像有人在耳邊敲鐘,魂都嚇散了半寸。
木清抬手一指,在她們周圍設下一個靈氣隔絕結界,才稍微讓那股子天威感降了下來。
小溪立刻像剛從冷水裡撈出來被扔進了熱被窩,整個人鬆弛下來,軟塌塌地貼著桃夭,終於敢出聲喘氣了。
相比之下,桃夭就淡定許多。
她身上有木清之前親自設下的上神禁製,倒是無懼這點靈氣衝刷。
“你現在魂體已穩,”木清淡淡道,“可以去地府排隊投胎了。”
話音剛落,小溪就像被釘在地上一樣,猛地抱緊了桃夭的腿,腦袋埋得更低了。
桃夭低頭看著她那團抖個不停的小魂影,心裡頓時一軟。
這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小溪早已不是路邊的孤魂野鬼那麼簡單。
她早就對這個總是怯生生、又黏糊糊的小鬼生出了幾分難以割舍的情緒。
“大、大人……”她的聲音帶著點哽咽。
“怎麼?”木清眼神平淡,看不出情緒。
桃夭囁嚅半天,才憋出一句:“能否……再等一等?”
木清抬眼看向桃夭:“桃夭,你也知道,輪回有道。你想讓她永失輪回、當孤魂野鬼嗎?”
桃夭張了張嘴,沒能接上話。
她看著抱著她腿的小溪,眼底的情緒翻湧複雜。
小溪抱得更緊了,小聲地說:“我、我不是不想走……隻是、隻是……”
她眼圈紅紅的,聲音幾不可聞:“跟著姐姐的日子真的很快樂,我怕……我怕我一輪回就記不住姐姐了……”
空氣陷入短暫沉默。
桃夭垂下眼睫,手指微微顫了下。
她不是不知道輪回的重要性,也明白一旦執念過重,魂體可能永遠卡在這一步,失了輪回的資格。
可她低頭看著小溪那張倔強的小臉,心裡竟也跟著一陣酸澀。
“小溪……”她輕聲喚了一句,想勸,又不忍心。
這時,木清開口了,語氣依舊冷靜平穩,聽不出情緒: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輪回本就是放下。”
話一出,小溪身子頓了一下,像是被點中了心口最軟的地方。
她,舍不得放下。
這一世的她,死後才體會了這麼一點點的快樂和溫暖。
不隻是桃夭,連眼前的木清,小溪也舍不得忘記。
這位大人雖然冷淡,但是,卻是會給她買零食,哄她,並且帶她逛街的好人。
木清繼續道:“你執著於不忘,就會讓她替你背著不該背的因果,永世都拖著你走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