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訓剛跨過莊子門檻,便見姬遙立於廊下。
暮色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月白色的衣袍在晚風中微微浮動。這位向來從容的世家公子此刻眉宇間凝著複雜的情緒,唇線抿得極緊。
"樊兄......"姬遙拱手行禮,卻在抬頭時改了口,"不,現在該稱您一聲王爺了。"
劉訓腳步一頓,唇角微揚。這個笑容與他平日示人的溫和假麵不同,帶著幾分真實的愉悅。
劉訓抬手,虛扶了一下姬遙的手臂:"在這裡,我永遠隻是‘樊川子’。姬兄,不必拘禮。"
他語氣輕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劉訓直截了當地問:“林姑娘可在?”
他此刻無心交際。
他隻想見自己想見的人。
姬遙深深看了劉訓一眼,最終隻是答:"林姑娘在後院,正和青鳳習武。"
劉訓腳步微頓,未回頭,隻低聲道:"多謝。"
和青風學武功,對林觀潮來說完全是一個意外事件。
青風像個天真而惡劣的小孩,在其他所有人都在為了扳倒淩冶世奔忙的時候,他一直在致力於對林觀潮惡作劇。
在她經過的廊下突然倒吊下來,衝她做鬼臉;趁她低頭看書時,往她茶盞裡丟一顆酸到皺眉的青梅;在她必經的小徑上係一根細繩,等著看她踉蹌。
林觀潮從不驚慌,也不惱怒,隻是淡淡瞥他一眼,繼續做自己的事。
這種“無趣”的反應,反而讓青鳳更想逗她。
那日,林觀潮正提著裙角穿過回廊,青風突然從梁上倒掛下來,一張臉猛地湊到她麵前,齜牙咧嘴地做了個鬼臉。
林觀潮渾身一顫,手指比思緒更快——並指如劍,精準地點在他腕間穴位上。
"哎喲!"青風一個翻身落地,甩著酸麻的手,眼睛卻亮得驚人,"咦,你會點穴?你學過武功?"
他不會因此聯想到她的危險性,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追問"誰教你的"。
少年隻是揉著手腕,笑得像個發現新玩具的孩子:"這招不錯啊!再來一次?"
林觀潮愣在原地。
"我......"她張了張嘴,難以抑製地想起鐘雲教她辨認穴位時冰涼的手指,"我隻會這一點。"
青風卻已經蹦到她麵前,不由分說抓起她的手腕:"來來來,我教你更好玩的!"
對於白來的武功教學,林觀潮甘之如飴。
她需要自保之力,而青鳳雖然性格有些惡劣,但還算是個不錯的老師。
青鳳最擅長的兵器是鞭子,但那種軟武器需要童子功,顯然不適合速成。
他教給林觀潮的是最簡單粗暴的劍招,劈、刺、撩,三招劍法反複練。
"花裡胡哨的沒用,能一招放倒對手的,才是好招數。"青風說。
六月的日頭長,雨晴後的傍晚正是好時光。
林觀潮正跟著青鳳在後院練習劍招,木劍劈空,手腕翻轉,劍鋒斜撩而上——
"力道不夠。"青鳳懶洋洋地倚在廊柱上,指尖一彈,一顆小石子"嗖"地打在她劍身上,"再來。"
林觀潮抿唇,重新擺好架勢,正要揮劍,忽聽身後傳來腳步聲。
"平北王好興致。"青鳳頭也不抬,語氣裡帶著幾分譏誚,"怎麼,王爺當膩了,來指點我們這些草民練劍?"
劉訓負手而立,玄色衣袍在風中微揚,聞言隻是淡淡掃了青鳳一眼:"青弟,你又說笑了。"
青鳳嗤笑一聲,甩了甩手中的柳枝:"我可不敢當王爺的"兄弟"。"
他可不在乎什麼尊卑禮數。
他隻覺得自己被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