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訓駕著馬車,車輪碾過官道的塵土,揚起一片細碎的金光。
陽光透過樹影斑駁地灑在車轅上,將他的玄色錦袍照得泛起暗紋。
他側頭瞥了一眼車廂內的林觀潮,手中韁繩不自覺地收緊了幾分。
她安靜地坐在窗邊,素白的衣袖被風吹得微微揚起,露出一截如玉的腕子。
晨光透過紗簾在她側臉鍍上一層柔光,連睫毛投下的陰影都清晰可數,整個人像一尊被供奉在神龕裡的瓷像。
自離開古執兵一行人後,她便再未開口,連呼吸都輕得仿佛不存在,仿佛真認命要去當個姑子。
"林姑娘。"劉訓忽然勒馬,駿馬前蹄揚起時帶起一陣塵煙。
他反手用折扇輕敲窗欞,檀木扇骨與窗框相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雲房山苦寒,"他唇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不如先去京城看看?"
林觀潮抬眸,黑沉沉的眼裡映出他算計的笑容。那目光太通透,讓劉訓莫名想起幼時在禦書房見過的西洋鏡——什麼偽裝都無所遁形。
"樊少俠這是要抗古前輩的命?"她一語道破他的真實意圖。
劉訓突然大笑,常年掛在臉上的溫潤假象寸寸龜裂。
"什麼樊少俠?本王若身不在江湖,這些所謂的江湖規矩,難道還能對本王指手畫腳嗎?"
他瀟灑地提起馬鞭遙指北方,鎏金鞭梢劃破空氣發出尖嘯。
"我知姑娘喜金,特意在京城備了座金屋。"
說著,他從袖中掏出一卷圖紙抖開,隻見亭台樓閣的梁柱紋樣皆用金粉勾勒。
"梁柱裹金箔,地磚嵌瑪瑙,連帷帳用的都是西域進貢的金絲紗。"
他俯身湊近車窗,聲音突然放輕:"姑娘這樣的美人,真真不該淪落江湖。"
林觀潮側身往後避開,眼神卻毫不閃躲:"哦?王爺這般確定自己此生不會再入江湖麼?"
劉訓盯著她,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
"林觀潮,"他眯起眼,拇指重重碾過她腕間淡青的血管,"彆不識抬舉。"
林觀潮任由他攥著,目光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況且,王爺誤會了。"
她緩緩抽回手,腕上留下一圈紅痕:"我喜歡的從來不是金子。"
她望向遠處層疊的山巒,眼底泛起一絲劉訓看不懂的情緒:"而是贈金之人。"
劉訓麵色一沉,正欲開口,林中一群寒鴉突然撲棱棱衝向天際,像是被什麼驚動了。
他本能地按住腰間軟劍,卻見十二支淬毒弩箭已破空而來。
"小心!"他旋身揮扇,金絲扇麵展開時如孔雀開屏,絞碎的箭矢簌簌落地。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過馬車。車簾翻飛時劉訓隻來得及看見一抹素白衣袖——林觀潮已被擄至三丈外的古鬆下。
"淩冶世!"劉訓咬牙,看清來人後瞳孔驟縮。
淩冶世的速度太快了。
他根本不給劉訓任何反應的機會,搶到林觀潮的瞬間便縱身掠入密林,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層層疊疊的樹影之中。
他的動作行雲流水,仿佛早已演練過千百遍——如何從敵人手中奪回她,如何帶她離開,如何確保她再也逃不掉。
"站住!"
劉訓暴怒的聲音在身後炸開,可淩冶世連頭都沒回。
他的輕功本就極佳,再加上對地形的熟悉,幾個起落之間,二人已遠離官道,踏入密林深處,將追兵徹底甩開。
林觀潮被他緊緊箍在懷裡,耳邊隻有呼嘯的風聲和淩冶世略微急促的呼吸。
他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心跳聲清晰可聞,一下一下,又沉又重,像是某種蟄伏已久的野獸終於得償所願後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