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的街景飛快倒退,路燈的光暈在林觀潮臉上明明滅滅。
她沒說話,巴斯蒂安和馬克西姆也默契地保持沉默,隻有車載電台裡偶爾飄出幾句法語情歌,更襯得車廂裡一片寂靜。
推開雕花鐵門時,庭院裡的各色薔薇開得正好,走廊下的燈將白色石牆染成溫柔的橘粉色,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但客廳裡的燈光似乎比平時亮得多。
沙發上坐著個穿米白色套裝的女人,指尖夾著一支細長的薄荷煙,煙霧繚繞間,她的表情讓人有些看不清。
十年過去,她的容貌幾乎沒變,隻是眼角多了幾道極淺的紋路。
林觀潮站在門口,覺得喉嚨發緊。
她還留著還是小嬰兒時和她的合影,那是她為數不多從國內帶出來的東西。照片裡的林若惜也是這樣,微微抬著下巴,眼神裡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驕傲。
“寶寶?”林若惜站起身,香煙在煙灰缸裡摁滅。
林觀潮沒有動。
除了林逐,她已經很久沒被人叫過“寶寶”了。蒙特克萊爾家的人叫她“哈珀”,學校裡的人叫她“林”……
“媽媽。”她最終開口,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意外。
林若惜的睫毛顫了顫。
她的目光掃過林觀潮的眉眼、鼻梁、嘴唇。她向前走了兩步,卻又停住,像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個已經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兒。
“你長大了,寶寶。”她說,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
馬克西姆突然擠到兩人中間:“哈珀今天排球比賽贏了,我們本來要去慶祝的。”
他的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敵意,巴斯蒂安立刻拽了他一把。
路易先生輕咳一聲:“孩子們,先讓客人把話說完。”
林若惜深吸一口氣,直接切入主題:“你爺爺前些天在書房摔了一跤,現在病得很重,醫生說……可能沒多少時間了。”
她的眼圈適時地紅了:“我們得回去看看他。不然……可能就見不到最後一麵了。”
林若惜“思念父親”的戲碼演得很像那麼回事,眼角甚至擠出了點濕潤,沒人知道她真正惦記的隻有老爺子的遺囑。
母親留下的遺產早在和前男友環球旅行時揮霍一空,從摩納哥的賭場到馬爾代夫的私人島嶼,那些用支票換回來的快樂像泡沫,破了就什麼都沒剩下。
上個月,她連母親留的祖母綠項鏈都當了,換來的錢隻夠付半個月房租,如今連喝杯咖啡都要算著歐元硬幣,這種日子她一天也熬不下去。
她一直在等著林敬召低頭,因為這事關尊嚴。
不過,林敬召真的病得快要死了,也不失為他的一種低頭。他躺進醫院,倒像是以另一種方式認了輸。
隻是她突然想起,林敬召收養了一個沒血緣關係的男孩,那是一個潛在的大威脅。
她得帶著林觀潮回去,有這個“親孫女”在,林逐那個外人想爭家產?簡直是笑話。
那些沒說出口的算計,早被她眼底的“悲傷”蓋得嚴嚴實實。
客廳裡一片死寂。
路易夫婦坐在對麵的沙發上,臉色很沉。
伊莎貝爾握住林觀潮的手,掌心的溫度很暖:“寶貝,我們支持你。中國人重視親情,外公病重,是該回去看看。”
路易點頭附和,目光卻落在林若惜身上,帶著幾分審視。
“不行!”巴斯蒂安突然站起來,椅子腿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回去了就不會回來了!”
馬克西姆跟著點頭,灰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