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被夕陽染成暖橙色,林觀潮剛解完一道複雜的計量經濟學模型,轉筆的指尖頓了頓。
她發現,身邊的聶離正對著手機屏幕微不可察地歎氣,肩膀微微垮著,悶青色的短發垂在額前,遮住了半張臉。
林觀潮投去了關心而疑惑的表情。
聶離把手機悄悄遞過來,林觀潮才看清屏幕上麵的消息:“老地方蹦迪,新來的dj打碟超炸,速來。”
發信人的頭像閃著霓虹色的光,一看就帶著夜晚的喧囂氣。
怕打擾到周圍複習的同學,林觀潮輕輕拍了拍聶離。
聶離立刻意會,兩人拿起水杯,去了可以說話的茶水間。
“不去嗎?”林觀潮輕聲問。
聶離把手機裝進工裝褲的口袋,撇了撇嘴:“不去了,吵得頭疼。”
她頓了頓,又說:“以前覺得震著耳膜甩頭才夠酷,現在覺得……還不如跟你在圖書館待著,心裡踏實。”
林觀潮知道,聶離不喜歡這樣吵的酒吧,也不得不她就很喜歡圖書館的寂靜。
她看著她眼裡的認真,突然說:“我知道有家清吧,有樂隊,不吵。”
聶離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火:“真的?”
那天晚上,她們沒有像往常一樣待到閉館。林觀潮把筆記本收進背包時,聶離已經按捺不住地站在走廊裡等她,連腳步都帶著雀躍。
清吧藏在一條青磚灰瓦的胡同深處,門口掛著兩盞暖黃色的燈籠,推開雕花木門時,風鈴叮當作響。裡麵果然安靜,暗木色的桌椅錯落有致,舞台上的老吉他手正調試琴弦,琴箱上擺著一小束勿忘我。
“兩位小姐裡麵坐?”穿亞麻襯衫的服務生引她們到靠窗的位置,窗外能看見胡同裡的老槐樹,樹影在窗玻璃上輕輕搖晃。
聶離翻菜單時指尖都在發亮:“要無酒精的莫吉托,多加青檸。”抬頭看見林觀潮盯著“蘇打水”三個字,又補充道,“她的蘇打水要加薄荷葉,冰少點。”
服務生笑著應下,轉身時還多看了她們兩眼——一個穿淡青色連衣裙,安靜得像幅水墨畫;一個配工裝褲,發梢泛著悶青,卻在翻看菜單時眼裡藏著溫柔。
樂隊開始演奏時,老吉他手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躍,爵士樂的旋律像流水般漫過來。
“你知道嗎?”聶離喝了口蘇打水,眼睛在燈光下亮晶晶的,“以前我覺得你像櫥窗裡的娃娃,好看是好看,卻隔著層玻璃,碰不得,碰一下都怕碎。現在才發現,你比誰都真,比誰都堅強。”
林觀潮對著聶離笑了。她舉起杯子,輕輕碰了碰她的杯壁:“你也比看起來軟。跳起舞時,像風一樣自由,但是心又比誰都細膩、都赤誠。”
老吉他手換了首慢歌,琴音像月光一樣流淌。
莫吉托明明的沒有酒精的,聶離卻覺得自己要醉在眼前人溫柔的笑容中。
畢業歌會演出那天,大禮堂座無虛席。
聚光燈打在舞台中央時,林觀潮和聶離並肩站在那裡。
前奏響起時,聶離朝她眨了眨眼。
林觀潮深吸一口氣,聲音隨著旋律流淌出來,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聶離的聲音緊隨其後,帶著恰到好處的力量,兩種音色交織在一起,竟意外地和諧。
唱到副歌時,她們同時旋身,林觀潮的水袖如流雲舒展,聶離的腳步帶著爆發力,落地鏡裡練過百遍的動作,在舞台上化作了無聲的對話。
台下的掌聲雷動時,聶離自然地牽起林觀潮的手鞠躬。
下台後,穿過後台的人群,聶離突然伸手,輕輕抱了抱林觀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