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杜曆春對麵侃侃而談,她的見識、思想和能力,絲毫不比這個老江湖遜色。
她眼裡的野心不像那些急功近利的年輕人,張牙舞爪地恨不得把“我要成功”刻在臉上,而是像藏在和田玉裡的光,溫潤卻奪目。
稍不留意,就要被那股韌勁晃了眼。
杜滿康才驚覺——她根本不是需要人嗬護、隻能擺在案頭賞玩的幽蘭,而是株帶刺的玫瑰。她有自己的根,有自己的鋒芒。
這樣的女人,原本不是他的菜。他玩慣了輕鬆的遊戲,見多了八麵玲瓏的人,從沒想過要和誰認真較勁。
但看著她被炭火映得發紅的臉頰,聽著她說到興奮處不自覺加快的語速,甚至連她偶爾皺眉思考的樣子,都像磁石一樣吸著他的目光。
杜滿康隻覺得沉寂已久的心臟在怦怦跳,比第一次拍到心頭好的古董時還要激動,帶著點陌生的慌亂,又有點抑製不住的雀躍。
茶過三巡,杜曆春看了眼時間,起身告辭:“我下午在市區還有個會,先告辭了。”
她走到林觀潮身邊時,特意停下腳步,語氣鄭重得不像客套:“觀潮,記住我的話,有事隨時找我,彆跟我客氣。”
杜曆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羊絨大衣,又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杜滿康的胳膊,眼神裡帶著“你跟我出來”的示意。
剛走到走廊拐角,杜曆春就停下了腳步,轉過身斜睨著他,嘴角帶著點嘲諷:“瞧你那不值錢的樣子,一把年紀了,對著個小姑娘犯花癡?剛才在裡麵,眼珠子都快粘人家身上了。”
杜滿康沒說話,隻是撚著手裡的珠子,蜜蠟溫潤的觸感順著指尖傳來,卻壓不住心裡的躁動。
杜曆春見他不吭聲,臉上的笑意也收了,眼神嚴肅起來:“杜滿康,你跟我說實話,你來真的?”
走廊裡的光線斜斜地打過來,落在杜滿康臉上,一半明一半暗。他還是沒說話,側臉的線條在光影裡顯得有些沉。
杜曆春歎了口氣,語氣沉了些:“我警告你,彆犯渾。這種姑娘,不是你能碰的,她和你不是一路人。她有腦子,有骨氣,有自己要走的路,跟你那些圍著你轉的鶯鶯燕燕不一樣。你那些用錢砸人的套路,那些逢場作戲的甜言蜜語,對她根本沒用。她要的不是這些,你給不了。”
“我沒想對她那樣。”杜滿康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杜曆春愣住了。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她太了解這個弟弟了。
他幾乎是天生的頑主,從少年時起,他就像一陣風,無拘無束,遊戲人間,從沒想過要停在誰身邊。
杜滿康看著她驚訝的樣子,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很意外?姐,你也一直覺得我是個沒心肝的人?”
他轉過頭看向窗外,那裡白雪成堆:“我累了,不想每天對著那些虛情假意的笑臉,也不想每天醒來心裡空蕩蕩的。我想有個家了,不行嗎?”
杜曆春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
她看著弟弟眼裡的認真,那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神情,像個在沙漠裡迷路很久的人,終於看見了一片綠洲,帶著點小心翼翼的憧憬,又帶著點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最終隻是歎了口氣:“你要記得你今天說的話。要是敢傷害她,我這個姐姐第一個不饒你。”
杜滿康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走廊儘頭的風卷著雪沫子吹進來,帶著刺骨的冷,可他心裡某個地方,卻像是被炭火烘著,慢慢暖了起來。
杜滿康再回鬆濤閣時,腳步裡帶著種前所未有的篤定。
走廊裡的冷風似乎吹散了他最後一點猶豫,心裡那點模糊的悸動徹底沉澱成了清晰的念頭——他想靠近她。他必須靠近她。
她不是櫥窗裡的古董,不是宴會上的寒暄對象,是能讓他那顆漂泊已久的心,忽然想靠岸的人。
“時候不早了,我讓人備了晚飯。”他笑著看向林觀潮,語氣自然得像多年的老友,“莊園的廚子做私房菜很拿手,賞個臉一起吃點?就當是新春小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