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休息得格外充足，林觀潮今天便沒有午睡。
她慢悠悠給自己泡了杯新買的綠茶，坐在陽台的藤椅上翻了會兒藝術雜誌，直到正午的暖陽曬得人渾身舒展，才索性起身回到畫架前。
看著窗外枝繁葉茂的梧桐樹，她一時技癢，決定挑戰一幅水彩寫生。
畫筆蘸取淡青顏料，在畫紙上輕輕暈開，剛勾勒出梧桐枝乾的輪廓，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劉意”兩個字跳動著，帶著幾分急促的意味。
林觀潮放下畫筆，指尖劃過屏幕接起，聽筒裡立刻傳來劉意慌亂又窘迫的聲音：“觀潮姐，你現在……你現在有空嗎？我、我遇到點麻煩，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的聲音發緊，像是攥著衣角說話，每一個字都透著無措，顯然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才撥通這個電話。
林觀潮停下手中的動作，走到沙發邊坐下，刻意放輕了語氣：“彆慌，慢慢說，到底怎麼了？是找工作遇到難處了，還是住處的事？”
電話那頭的劉意沉默了兩秒，深吸一口氣才斷斷續續道：“我之前跟你說想離開玩偶店，自己找份正經工作嘛……這幾天跑了十幾家店，餐廳服務員、超市理貨員、服裝店店員都試過了，要麼說我沒有本地工作經驗，要麼嫌我英文不夠流利，全都把我拒了。而且我現在住的地方是凱撒先生安排的，就在玩偶店旁邊，要是真辭職了，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被抽走了力氣，連呼吸都帶著沉重的挫敗感。
林觀潮握著手機，指尖輕輕摩挲著機身。
她知道，劉意口中的那個名為“凱撒”的外國人，就是那個“好心收留”他的玩偶店店主，給了他暫時的落腳處與生計。
可這種依附私人關係的生計，在聖薩城這樣混亂又現實的地方，終究像懸在半空的繩子，隨時可能斷裂。
劉意想掙脫這種依賴，這份心氣本就難得，如今碰壁受挫，心裡想必更不好受。
她沉吟片刻，輕聲說：“你先彆著急，這樣吧，你現在方便來我公寓這邊嗎？咱們當麵聊，有些事電話裡說不清楚，當麵說不定能想出辦法。”
她知道，劉意眼下最棘手的是“住”和“工作”。
住房得找性價比高、交通便利的，最好離工作地點近一些；工作則要結合他的情況，他提到過喜歡手工，或許可以從這個方向入手，找門檻低、能積累經驗的崗位。
實際上，自從她知道劉意有重新找工作的想法，這段時間以來，她也在幫他留意新的工作機會。
她打開筆記本電腦，調出之前存下的皮具工作室信息：店主姓陳，是早年從國內來聖薩的手藝人，工作室主打手工皮具定製，最近想招個踏實的學徒，不需要太多經驗，但要求人細心、肯學。
這些條件，剛好和劉意的情況契合。
這個消息最初來源於賈斯珀，他提過，唐人街附近有家華人開的皮具工作室在招學徒；後來她和羅曼印證過，羅曼說那家工作室的老板和他認識，為人很實在。
這些人脈帶來的消息，剛好能給劉意指條路，但她不想直接說“我幫你找好了機會”，畢竟劉意是個想靠自己的孩子，得讓他知道，機會需要自己爭取。
劉意聽到這話，像是溺水時抓住了浮木，連忙應聲：“方便！我現在就過去，觀潮姐，真的麻煩你了！”
他的聲音裡終於有了點光亮，帶著急切的期待，連呼吸都輕快了些。
掛了電話，林觀潮起身整理了一下客廳的沙發，又去廚房泡了杯檸檬水。
上次劉意提過自己喜歡酸甜的口味，她便記在了心裡。
大概一小時後，門鈴響了。
林觀潮起身開門，門外的劉意穿著一件藍色襯衫，領口仔細係著紐扣，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手裡還提著個紙袋子。
“觀潮姐，這、這是我早上買的麵包，味道還不錯，給你帶了兩個。”他局促地把紙袋子遞過來，眼神有些閃躲，像是怕東西太普通，會讓她嫌棄。
怕她拒絕，他又補充了一句：“很便宜的，你彆嫌棄。”
林觀潮笑著接過紙袋子，指尖觸到袋子上殘留的溫度，側身讓他進來：“謝謝你，特意給我帶吃的，怎麼會嫌棄。快進來坐，我給你泡了檸檬水。”
劉意走進客廳，腳步放得很輕。
他局促地坐在沙發邊緣，雙手放在膝蓋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不自覺地落在牆上掛著的畫稿上——有聖薩城郊野公園的日落，橙紅色的晚霞鋪滿天空，連空氣都像是暖的；還有唐人街的街景，紅燈籠、漢字招牌，透著熟悉的煙火氣。
那些筆觸細膩又鮮活，像是能把人拉進畫裡。
他忍不住感歎：“觀潮姐，你的畫真好看，比我之前在畫廊裡看到的那些還要美。”
“就是隨便畫畫，還在摸索階段。”林觀潮把檸檬水遞給他，“先喝口水，說說你麵試的情況吧——之前去麵試的時候，老板都問了你什麼問題？你是怎麼回答的？”
劉意接過杯子，雙手捧著，玻璃杯的涼意透過指尖傳來，讓他稍微鎮定了些。
他喝了一口檸檬水，清甜的味道在口腔裡散開，舒緩了緊繃的神經，才慢慢說起麵試的經曆：“他們問我有沒有做過服務行業，我說在玩偶店幫過忙，整理貨架、打掃衛生都做過；還問我能不能加班，我說可以……可他們一聽說我沒有本地工作經驗，要麼說‘等通知’，要麼就直接說‘不合適’。其實我更想找份能學手藝的工作，小時候在老家跟著奶奶學過做布偶，縫縫補補的活兒我都會，也喜歡做這些……可那些要手藝的店，都要現成的經驗，我根本沒機會。”
林觀潮認真聽著，時不時點頭，等他說完才緩緩開口：“你喜歡手工是個很大的優勢。我之前聽朋友提過，唐人街附近有家華人開的皮具工作室，店主人很實在，最近在招學徒，不需要太多經驗，主要是跟著學做手工皮具，薪資雖然不高，但能包午餐，而且你中文好，跟陳老板溝通也方便。”
她沒有提羅曼、賈斯珀的名字，隻說是“朋友”，不想讓劉意覺得這份機會是“走後門”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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