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城,慕容府。
紅燈高掛,青瓦朱梁之下,賓客如雲。
南境列侯、丹陽大族、百坊名醫儘皆到場。
今日之宴,不是廟堂權謀的對峙,也非宮闈深算的比拚,而是南境多年未有的——喜宴。
喜者,喜大梁醫聖複歸。
宴者,宴南境大局初定。
但更重要的,是這場喜宴背後的風——南風起,天下驚。
——
正席之上,案幾新設,綢綾未乾。廳中焚香嫋嫋,絲竹輕緩。
蕭然著素色朝服,神情肅然。他手持酒盞,不多言語,隻是對著慕容秋陽拱手作揖,朗聲道:
“今日,不為權,不為利。”
“我以兵入南境,奪回丹陽,執掌兵權,百姓畏我,士子敬我。”
“但——她未嫁,我便不安。”
“我欠她一個歸處,也欠南境一個未來。”
他頓了一頓,目光落在一身青衣、麵泛緋紅的慕容冰身上,語氣轉沉:“今日於此,願請冰兒之手,不以國為聘,不以功為禮。”
“隻願將餘生,與她並肩。”
全場寂靜一瞬,眾賓皆屏息以待。
慕容秋陽卻未即答,緩緩抬眼,盯著蕭然看了片刻,才緩聲道:“你以兵定城,她以醫安民。”
“若有一日,她誤政、誤醫,你還願護她?”
蕭然不避其鋒,沉聲回應:“若她錯在情,我糾之;若她錯在心,我擔之。”
“但我許她一生,並非隻看她成敗。”
慕容秋陽仍未作聲,而是望向身側女兒。
慕容冰此時站起,雙手微緊,低聲道:“父親,我知這條路不易走。嫁他,是知其將不易而仍願共擔。”
“隻是……我怕有朝一日,若天下背他,我醫者本心,不能隨他殺伐。”
她語聲雖輕,卻語句字字清晰。
蕭然忽然回身看她,眼中波瀾浮現:“若有一日,我真要背棄天下,那也定是……天下負我先。”
“到那時,我不求你同道,但求你護己安然。”
慕容冰眼眶一熱,卻仍含笑頷首。
慕容秋陽終於開口,長歎一聲:
“你們既有此心,那我,便無可阻。”
“冰兒是我慕容家嫡係獨女,亦是世醫正脈。今日起,既許她隨你登山臨淵,亦允她執醫道之柄,承家主之任。”
“願你我兩家,從此唇齒相依,死生不負!”
蕭然再不猶豫,端盞下拜,行三叩九禮之儀,聲如洪鐘:
“謝嶽丈成全!”
長老秋元、夫人姚氏皆點頭稱讚。
堂中氣氛沸騰,一時酒聲再起,歌樂齊鳴。
——
宴至正中,蕭然再起,舉杯宣告兩件大事:
其一,慕容冰自即日起繼任慕容家主,掌南境醫道。
其二,一月之後,丹陽城將設婚宴,舉南境同慶!
“此為謝蒼生、慰將士,亦是南境一統之期!”
言罷,眾人齊聲高呼,鼓樂雷動,整座丹陽,仿若山呼海嘯。
——
南北兩境,乃至整個大梁境內……各地收到“王令婚書”。
諸侯回書賀喜,紛紛送上珍寶、美玉、丹藥、良駒,以示臣服與誠心。
丹陽城內鼓樂齊鳴,百坊高掛紅綢,孩童戴紅繩、唱喜詞,宛如新年。
但這“齊頌之聲”背後,也有波瀾暗湧。
在丹陽城南的巷底茶館,一名頭發花白的老醫搖頭低語:“醫聖雖歸,可這丫頭真能鎮得住南境?北境又有多少人不服她?更何況整個天下的醫道。”
而偏遠冷溪族的一位山族長老則冷眼道:“王妃乃醫女,卻要統我南地醫權……此中玄機,難說無謀。”
更有江南盧氏傳人暗中請人私訪:“此舉,是喜?還是王霸並行之舉?”
這一切流言蜚語,被密探整理成簡報,呈至慕容府案前。
當夜,蕭然與慕容冰一同翻閱。
“你怎麼看?”蕭然問。
慕容冰垂目沉思,片刻後緩緩開口:“醫道,是千年傳承。若隻是借王勢執醫柄,那終將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