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慘淡,灑在三石峽的崖口,寒風裹挾著血腥氣息掠過,仿佛在訴說著死者未儘的怨念。
峽穀儘頭,黑風寨與遼兵的殘骸橫陳,一匹馱馬翻倒在地,四肢僵直,眼中透著未散的驚懼,鮮血從腹部的箭傷處緩緩滲出,在泥土間蔓延成瘮人的血痕。
岩壁下,數具遼兵屍體歪倒在亂石之中,鎧甲殘破,手中的弓弩尚未鬆脫,仿佛死前還在拚命反擊。
遠處,低沉的號角聲時斷時續,若有若無地回蕩在山間,像是黑風寨的餘兵尚未完全退儘,在夜色的掩護下靜靜潛伏,窺伺著峽穀中的馬幫隊伍。
刀疤洛策馬駐守在峽穀出口,獨眼微眯,死死盯著遠處山林深處,仿佛隨時會有寒光自黑暗中浮現。
他緩緩舉起長刀,用刀背敲擊著馬鞍,聲音沉悶,每一下都仿佛在擊打人心,壓抑得讓護衛們屏息不語。
薑東靠在馬車內,唇色發白,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顫抖,但目光依舊冷冽如冰。
遠處,一名馬幫護衛正俯身收斂屍體,將同伴的遺物小心包裹,指縫間隱約染著血跡,胸膛劇烈起伏,卻始終一言不發。
“三石峽雖險,但黑風寨不會就此罷手。”薑東緩緩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如從胸膛深處擠出,每說一句話都仿佛刺痛了肩頭的舊傷,“洛子,今日一戰,傷亡慘重,你我心裡都明白,我們已被徹底卷入這場旋渦。”
刀疤洛抿緊嘴唇,指尖在刀柄上反複摩挲,似乎想將那些殘留的鮮血擦去,卻越擦越深。
他微眯雙眼,眸中閃過一抹冷厲:“知道,但這筆賬,是黑風寨自己找上門的。”
薑東搖了搖頭,低聲道:“不僅僅是黃震,還有遼人。”
刀疤洛的手指微微一滯,刀背懸在半空,久久未曾落下。夜風掀起他衣角,獨眼中透出一絲陰霾:“遼人?”
他下意識地回頭望向峽穀更深處,目光所及之處,似有幾道身影在夜色中若隱若現,閃爍著冷硬的兵刃光澤。
蕭然立在夜風中,目光沉靜如潭水,掃過遠處依稀殘存的火光與屍骸,低聲道:“洛兄,你有沒有想過,黑風寨為何近來胃口大得異常?”
刀疤洛叼著草葉,漫不經心地彈了彈刀柄上的血跡,冷笑道:“山匪嘛,殺紅了眼,自然是貪得無厭。”
薑東微微抬眸,聲音虛弱卻透著幾分冷意:“洛子,你覺得黃震像個隻知道打家劫舍的土匪?”
刀疤洛沉默,輕吐了一口氣,像是嗅到了某種隱秘的危險氣息。
“黃震敢開出三倍的過路費,必然是背後有更大的支撐。”蕭然緩緩道,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絲意味深長,“但是什麼買賣,能讓他們連商隊都不放過,甚至願意冒險劫殺四方幫?”
刀疤洛皺眉,摩挲著刀柄:“蕭公子不妨直說,繞彎子可不是你的風格。”
蕭然微微一笑:“其實,我也隻是推測。”
他頓了頓,目光不經意地掃向薑東,“不過,若黑風寨在斂財之外,還在搜羅什麼重要的東西,便能解釋得通。”
薑東沉思片刻,緩緩道:“東西?”
蕭然淡淡地看著他,語氣隨意:“比如藥草之類。”
刀疤洛聞言,眉頭微蹙,眸中掠過一絲疑慮:“藥草?黑風寨搶藥做什麼?”
蕭然目光微垂,指尖輕扣馬韁,語氣平緩:“如果某個地方突然爆發了瘟疫,你覺得什麼最值錢?”
話音落下,薑東目光微變,心中某個隱約的猜測逐漸成型,沉聲道:“赤焰草……”
刀疤洛聞言,臉色陡然一沉,神情不再輕佻,握刀的手微微收緊:“遼人?”
蕭然嘴角微揚,目光深邃地望向遠方,輕聲道:“刀疤兄,你說得不錯。黑風寨確實不是在為自己斂財,他們或許……是在替彆人斂財。”
刀疤洛抬眼,獨眼中透出一絲淩厲:“蕭公子,你是早就知道了?”
蕭然搖頭:“不過是猜測罷了。但若遼人正受瘟疫所困,這條官道上頻繁劫殺商隊,也就不足為奇了。搶奪赤焰草。甚至附近的村落被屠殺殆儘,也是因為這個赤焰草。”
“赤焰草……遼人?”刀疤洛獨眼眯起,手中的刀柄捏得更緊,“原來是這麼回事。”
薑東目光沉重,似早有所料,輕歎道:“如此一來,四方幫運輸藥材,遲早也會成為黑風寨的目標。”
刀疤洛舔了舔嘴唇,嗤笑道:“說得輕巧,蕭公子,黑風寨背後站著遼人,我們馬幫孤立無援,真跟他們撕破臉皮,拿什麼擋?”
蕭然微微抬眼,目光鋒銳:“若我說,我就是你們的靠山呢?”
薑東聞言,臉色微變,緊緊盯著蕭然,眼神中浮現一絲疑慮:“蕭公子,你的身份……是不是該讓我們知曉了?”
刀疤洛獨眼銳利,悄然握緊了刀柄,周圍護衛的目光也悄然聚焦在蕭然身上,空氣中透出一絲壓抑的緊張感。
蕭然微微垂下眼簾,指尖輕撫馬韁,片刻後,淡淡開口:“兩位既然問到這個份上,不說,倒顯得我太過冷漠。”
刀疤洛眼底閃過一絲銳光,獨眼如鷹隼般緊鎖蕭然,像是在等待那一刻的降臨。
蕭然緩步上前,站在刀疤洛和薑東中間,夜風掀起他額前的碎發,月光灑在他的麵容上,將他的影子拉得修長而冷峻。
“在下,蕭景玄。”蕭然語氣平靜,話音卻如寒鋒入鞘,驟然擊入夜色之中。
刀疤洛握刀的手猛然一緊,獨眼閃爍,似要看透蕭然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薑東的指節緩緩收緊,目光陡然一震:“蕭景玄?”
片刻的寂靜中,峽穀內的風聲仿佛都凝滯下來,唯餘刀疤洛手中長刀輕微顫鳴,映著月光,寒光森然。
刀疤洛盯著蕭然,喉結滾動,聲音低啞:“你說……你是蕭景玄?”
蕭然的目光靜靜落在刀疤洛的獨眼之上,語氣沉穩:“正是。”
短暫的沉默後,刀疤洛突然發出一聲冷笑,眼神中帶著一絲不確定的探究:“廢太子蕭景玄?”
“是廢太子。”蕭然語氣不變,坦然迎接著刀疤洛的目光審視,聲音帶著一絲鋒銳,“但廢太子,不代表我永遠不會回到天都。”
刀疤洛的笑聲漸漸止住,周圍護衛們的目光也悄然變得複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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