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府·正堂】
朝日透瓦,堂門未啟,氣息已凝。
三十六席,滿堂肅穆。
護衛列陣,甲光寒冷如冰,緊壓堂前。
直係子弟幾有麵色蒼白,退意紛起,而慕容家旁支陣營中則多見竊喜與自得。
這一刻,刀未出鞘,血未濺地,卻已有敗勢逼近。
慕容驍眸中寒意一寸寸凝重,終於沉聲道:
“王夫人,秋元叔。”
“我再問一次,今日族議,諸官佐在堂、朝命已至,是否仍執意妨議、拒詔?”
他的語氣仍帶三分克製,七分威壓,語中“朝命”、“官佐”二字尤其重。
王氏持印而立,目光依舊冷靜如冰泉,不答。
秋元未動,眼眸輕垂。
那兩名親隨已再次上前半步,甲胄輕響,隱有劍意。
局勢瀕臨臨界。
——
就在此刻,慕容秋元終於緩緩起身,步履不疾,三步而出,立於堂心,背脊挺直,袖中空無一物,唯有一身灰袍,一眼浩然。
他抬眼環視四周,目光落於那一列黑甲親軍,語聲平穩,不怒自威:
“你們吃的是誰家的糧,穿的是誰家的甲?守的是誰家的門?”
“慕容秋陽,是你們舊主,曾親授家訓,囑你們以‘護宗族安’為本,今日他雖病榻不語,卻未薨、未廢。”
“而今嫡女在外,璽印未交,你們便敢列兵於族會,持刃壓席?”
他語調漸冷,袖中微張,聲音卻無一絲顫抖:
“我雖不掌兵、不列官,然承宗家書傳多年,讀的是春秋之義、禮法之經!”
“今你等擅動兵入議堂,非是護家,而是——脅家。”
他頓了一頓,眼中如有烈焰燃燒,語聲如金石鏗然:
“我問你們:你們——敢對慕容家的正脈動手?!”
話音一落,宛若晨鐘乍響,回蕩四座。
前排幾名護衛神色微變,有人喉結滾動,有人悄然低下頭,不敢直視。
更有一人,手中長刀微微顫動,終究緩緩放下,刀尖觸地,發出一聲鈍響。
堂中氣氛陡然一凝,如驟雨將落之前,天壓風歇。
那一刻,不是官威,不是族印,而是一位讀書人——以禮律為鋒,以家聲為盾,直麵兵鋒,不動如山。
慕容驍臉色陰沉如水,唇角微顫,眼中寒光乍現。
他看著秋元,仿佛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多年未語、隻教書授學的“老書生”——竟有斥軍止兵之威。
他正欲再言——
卻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馬蹄聲,自堂外遙遙而至,震碎沉默。
——
“府令到——!”
府門大開,腳步如雷。
三道身影踏步而入,皆著官袍,靴聲踏地,聲震堂宇。
為首者一襲青袍,眉眼狹長,冷峻沉穩,正是丹陽府主簿——胡翰林。
身側兩人,一位是藥司副署謝貞成,滿麵肅容,眼底冷光如針;一位是稅務監錄曹襄,笑容滿麵,步履輕浮,最善察言觀色。
三人甫一入堂,並未行禮,僅是擺出官威。
胡翰林開口,字字清晰:
“林娘娘口諭在前,慕容家主久病,家權空懸。”
“今日三司齊至,是為宣令——”
“命慕容驍即日代掌族印,總領醫堂與藥材通署一切事務。”
“待秋陽大人醒後,再行繼任之議。”
此言一出,滿堂側目。
他話音未落,謝貞成接聲緊隨:
“此令已備文三日,族議遲緩,正合朝廷施令之時。”
曹襄笑眯眯開口:“今堂在此,隻待各位長老投票,決議落定,明日即可遞冊,城衙頒印。”
三人並肩而立,不顯刀劍,卻鋒芒畢現。
這是“威壓”——三位實職官員,三封密卷朝令,輔以攝政皇妃之名——意在堂前一舉壓垮嫡係抵抗。
直係子弟麵色慘白,旁支陣營神情振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