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將儘,副營突起斷鼓三聲。
節律短促,如野犬咬喉。
南風忽轉,卷起銅爐舊灰,燈火逆灼如血。
營燈下,薑鳴鑄靜坐不語,麵前仍是那本殘舊的兵名冊,手中卻已握住一柄包布戰刀。
銅鼓一響,他未動;
二響,指節緊扣;
至第三聲落地,他忽然睜眼!
眸中無懼、無怨、無怒,唯有——殺意如霜!
那一刻,像沉山醒獅、如斷崖老虎複蘇。
他的眼神破開夜色,如刀鑿鐵,亮出殺念。
他聽鼓不亂,一聽節律便知:“不是營哨,是殺人的信號。”
“他們來了……”
他並不驚訝,反倒低聲一笑:“晚了半刻。”
他轉身看向帳中僅存的親兵老卒,十八人。
他們中:
有人是“邱晉遺子”,楓嶺之役中一家十口,僅他一人歸營;
有人是“曹弘副旗”,三年前斷腿逃出北嶺雪陣;
有人是“伍長石千秋”,曾在舊倉火中背出五具遺體,至今臉側仍是燒痕;
也有“無名者”,屍山撿命者,無名無號,隻認帥旗不認天命。
他們不再年少,不再激昂。
但那一瞬,兵刃出鞘時,竟比火還亮。
薑鳴鑄一聲令:“結陣,迎敵!”
無號角,無令旗。
十八老卒於半息之間,列成三重環陣,內環守印,中環控火,外環布刃。
皆從屍山血海中淌過,默契如同一氣呼吸。
薑鳴鑄緩緩起身,手覆“破風”舊刃,望著營外漸臨的殺意,低聲吐字:
“他們說我老了……”
“可我手裡這刀,可沒老。”
——
第一道風破帳角。
黑影如鷲,四道殺氣幾乎同時從營牆、煙道、後窗與頂縫撲入——無語、無形、無名。
不是沈白那類試探——這四人是真正的死士,訓練方式已然非人。
他們是雲織樓最強的死士——專刺主帥,無回者。
一人執劍無鞘,短鋒寒徹骨;
一人以繩為刃,倒掛而落,行蹤若魅;
一人衣袖藏針,毒氣微溢,血腥撲麵;
一人執刀如電,走殺線、破中腹,一擊斃命。
他們不是來亂的,是來——斬帥、取印、滅營。
薑鳴鑄看都未看,僅一抬手。
外陣老卒於刹那之間開縫,讓中路露出——一線!
四名死士幾乎同時踏入!
“合!”
十字死陣合圍!
十八老卒,以“命換命”為陣形基礎,每一擊皆是雙殺搏命、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一名老卒咬刀翻身,抱住劍者腰腹滾地撞柱!“噗!”一劍入肩,他卻強咬敵頸!
另一人斷臂纏影者之腿,匕首從肋骨拔出,一刀劃喉!
毒針女死士一揮袖,噴霧如蛇,兩名老卒麵部腫脹昏迷倒地!
繩刃死士突入內環,腳踝勾翻三人,短刃幾乎斬入帥帳木柱!
陣,破一角!
老卒怒吼:“頂住!!”
——
就在陣欲崩時,薑鳴鑄踏出!
老虎醒身,肩甲鏗鏘,銀紋戰袍被夜風掀起,卷起如蒼狼之背。
“破風”出鞘——鐵光如晝,一道寒芒劈開營火!
那一刻,仿佛整個營地都聽見一聲久違的戰號。
他未言未喝,隻一抬手,一刀橫斬!
短刀死士掠至!
三式殺招幾乎同刻襲來,喉、肋、心臟!
薑鳴鑄不退,眼神冷得像斑駁戰碑,一瞬之間,手腕內旋——
“鏘!!”
一記“退月斬”,刀身反切,從側肘旋入敵刃軌跡,震斷對方腕骨!
“哢!”
血線如寒蛇吐信!
第二刀“雲回”,角度詭異,從敵肩劈入!
“噗——”
骨裂血飛!
第三刀,直劈心口!
“砰!”
短刀死士倒地!
營內一靜!
有人低呼:“老帥……還能打!!”
薑鳴鑄抹去頰邊血痕,嘴角勾出一線沉笑,聲如洪鐘:
“不僅能打,還能殺人。”
——
頂帳風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