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熾白,帳中卻涼意四起。
商雍一語如雷,震落主帳靜寂。
段軻驟然轉身,目光如刀,一刹那的錯愕,卻又極快收斂。
身旁人立時明白,旋即出言怒斥道:
“商雍——你瘋了?”
“你敢在此妄言謀反,誣陷主將?”
……
商雍未動,未怒,隻冷冷拔刀,一記金刃破鞘之響劃破日光。
“我沒有瘋。”
他緩步走出薑帥與段軻之間,單膝跪地,雙手捧出一枚布包長筒,緩緩解開,露出其內一支暗紅木箭,尾羽黑銀交錯,其上篆刻“南嶺·鐵契副令”六字。
“此箭三日前由副線快馬送至我營,附薑帥手批調令。”
他昂首,聲若沉鐘:
“我商雍,早就受命潛守副線,監其異動。昨夜前,我仍存猶疑。”
“但沈白夜襲、毒信封藏、契紙為偽……至今為止,我已再無疑處。”
他頓了頓,眼神一凜:
“段軻私借魏總督令,暗藏軍糧,調動雲織死士,意欲廢主代帥,擾亂中軍統製!”
“我本與其同伍,如今揭其亂行,雖有舊情,難容大罪!”
此言一出,帳中眾人轟然色變!
“商雍竟是薑帥安插之人?!”
“難怪薑帥敢一人入營、未設重兵!”
“原來這局……從未脫控!”
將校間低語四起,不乏驚駭之色。
哪怕是胡澤、陸拙兩人,此刻也麵露難以置信之色,連退數步,目光不敢直視商雍。
段軻則臉色驟白,瞳孔微縮,嘴角抽搐兩下,卻一言不發。
——
眾人這才終於意識到,所謂“薑帥孤入虎穴”,實則是早布暗線、步步控棋。
此人三日不出帳,並非困營,而是放線釣蛇,引敵入局!
在場諸將心頭同時升起一個念頭:
薑鳴鑄,果真還是那位鐵血舊帥。
不是棄子,而是執棋之人。
薑鳴鑄坐於主座,神色未動,隻靜靜掃視全場,目光所及之處,無一人敢對其直視。
他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穿心:
“我若不控軍,怎敢來見你們?”
“我若無籌碼,怎敢叫你們查賬?”
他站起身,披風微震,如將魂再臨:
“段軻不是第一個犯錯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以後,誰敢打我軍帥之印、南營軍士之命——”
“便要問問,我這把老刀,還認不認人。”
言畢,他微微點頭,朝商雍一指。
商雍右手一揮,厲喝一聲:
“將令在手!營衛聽令——封營,抓人!所有非薑帥調動之兵,一律停權,就地收械!”
——
霎時間,商雍本部親兵刀出鞘,左右分列,迅速將段軻主帳團團圍住!
冷光照甲,熾日反刃,一瞬間的局勢徹底翻盤!
蕭然一步踏前,手指朝外橫指一揮!
“暗衛,全封營線!”
高處營樓上一聲短哨,埋伏已久的玄鴉之人疾步而下,悄然封閉各道隘口,三重崗哨重新布局,反將段軻親兵包於營中!
——
局,已動。
段軻眼神死死盯著商雍,片刻後冷笑:
“好你個商雍,你說我通令謀反,可我自入南營,未開一場私戰,未傷一兵一卒!”
“我若真圖帥印,三日前帥帳不出時,殺他如宰雞——你可知我為何沒動?”
“是怯?是忠?”
他步步向前,語氣忽柔忽冷:
“我隻想救兵、守營、護一片尚可戰的底線。”
“可你們——一口一個謀反,一刀一個借信問罪!”
“你們想要什麼?”
“是我人頭?”
他緩緩抬起雙手,袍袖垂地,語聲仿若自哀:
“那就來取吧。”
商雍冷笑一聲,“眾將士聽令,捉拿段軻,立頭功!”
胡澤、陸拙驟然怒喝:
“你敢!!!”
“商雍,你個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