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東廂】
夜色如墨,火光橫卷,錦溪東廂老閣之下,一道暗門悄然洞開。
林羽踏雪而出,身上裘衣已褪,換上一襲黑中帶紅的戰甲——那是林家舊製禁軍戰鎧,胸口以朱砂染繡“林”字,如今卻纏了血綢,不再是榮耀,而是割裂的烙印。
院中早已聚集起數十人,或老或壯,皆是林羽的舊部——非嫡非貴,皆為旁係或支脈,如林羽一般,在族中久被輕視。
他們站得不整齊,甲未齊,刀未磨,眼中卻有種老兵才有的沉著和沉默。
他們在族中,一般都是乾著最危險的活,卻得到最微薄的回報。
一人上前低聲問道:“林公子……你真要和家主為敵?”
林羽望著他們,胸中一陣壓抑翻湧。
他們是他這一生中唯一願意信他的兵——因為他們也和他一樣,是林家眼中的邊角料。
“我不是為權,不是為名。”
“是為錦溪城。”
他頓了頓,目光掠過每一張熟悉又帶傷的麵孔,嗓音有些啞:
“這一刀,若能劈開林家的牌位,那我劈;若要我跪著護這城燒成灰,那我不跪。”
他看向身後老閣,那裡曾是他幼時背書、藏畫、看兄長演武之地,如今卻是藏兵備戰的巢穴。
他低頭一瞬,仿佛將一段血脈從胸中硬生生剝離。
“從今起,我不姓林。”
“你們也不是林家的兵。”
“我們是——逆軍。”
說罷,他親手推開兵庫,銅鎖斷裂,一排镔鐵短刀、硬弩、舊盾陳列其間。
他為每人披甲,發刀,扣弩,直到最後一件配好,才抬頭道:
“這一仗,我不求活,但求——錦溪彆毀在姓林的人手裡。”
“我們可對不起家主。但是不能對不起,養我們的這片土地。”
“錦溪城,不是林家嫡係一脈的錦溪。而是屬於林家旁係,其他姓氏的錦溪城。”
風雪入庫,刀光如霜,林羽轉身披甲而上。
逆軍,啟程。
——
【錦溪城·南市】
街口血跡未乾,林慶親軍橫壓坊巷,百姓早已潰散,數十條性命橫陳街頭。
蕭然立於巷頂,正要動手,卻忽見遠方巷尾一股鐵騎自煙霧之中疾衝而來!
紅紋甲衣,刀盾並列,不殺百姓、不燒街市,卻直衝林慶戰陣而來!
林慶猛然抬頭,初見旗影模糊,以為是林靖之布兵內應,冷笑:
“靖之……你的人來得正好,隨我殺了這些亂民。”
可當先鋒一人躍馬至前,手中長刀一轉,戰馬狂嘶停於街前,那人摘下麵盔,映出一張蒼白而堅定的麵容。
林羽。
林慶麵色驟變!
“逆子?!你不是被我——”
“軟禁東廂?”林羽平靜接話,“那是父親你的錯,你忘了,我小時候就是從那條地道逃課的。”
林慶瞳孔微震,怒極反笑。
林羽不與其爭,策馬上前,拔刀指地,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鐘:
“父親,我問你——錦溪,是家,還是墳?”
一語如箭穿心!
林慶臉色鐵青,手中韁繩幾欲繃斷,沉聲吐字:
“你背祖忘宗,通敵叛族,還敢反問我?”
“你不是我林慶的兒子!”
林羽卻隻是道:
“你從不把我當兒子,從小到大,我隻是大哥的影子。或者可以說隻是一個備用計劃。”
“不是因為我不夠優秀,隻是因為我不是嫡係。”
“不過,這一切我並不怪您。你可以不把我當做林家的一員,但我一直把錦溪當家。”
“現在……您要毀了他,我絕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