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慕容府·正廳】
夜雨方停,堂中燈火未熄,朱紅燈幔映照案上山河沙盤,棋局未收,戰意未歇。
蕭然披雨而歸,劍未解甲未除,步入主廳,竟是直接召集心腹眾將。
廳中眾人早已齊聚。
曹衡,手拿折扇,眉間寒霜;
薑鳴鑄,全身鎧甲,目若刀鋒;
杜潛,素袍隱刃,坐於堂邊;
刀疤洛半臂纏紗,臉上新傷未愈,怒意先至;
許文山亦已到場,雖未痊愈,卻強撐而坐。
“殿下。”杜潛率先起身,抱拳,“聽聞你欲啟程赴南境蕭氏族地……此事,是否當細議?臣反對你前去。”
蕭然未語,僅點頭:“你說說反對的理由。”
這短短一句,頓時引起眾將嘩然。
——
杜潛冷聲,“燕王狼子野心!錦溪未穩,霧嶺未息,如今主動去他麵前?那不是議事,是送命!”
“我也反對!”薑鳴鑄怒拍案幾,目若寒星,“與其赴一場族中鴻門宴,不如趁林家餘部未穩,強攻霧嶺,一鼓作氣,斬草除根!”
“是啊!”曹衡緊隨其後,目光如電,“霧嶺尚有餘軍、礦脈、內衛藏匿——一旦緩之,勢必重燃戰端。我們應趁其不備,拔其根本!”
刀疤洛更是直言不諱:“要攻,我領兵先登;要剿,我自請先鋒。但你若說要去與燕王那老狐言和……老子寧願血灑霧嶺,也不信他一句鳥話!”
杜潛拈須冷道:“殿下,此時不攻,是坐失良機。一旦你身入族地,被人反咬,整個南境將再度亂起。”
蕭然聽罷,仍神情不動,緩緩走至沙盤之前,望著其上“錦溪”“丹陽”“赤嶺”三地標記,終於開口。
“你們都說,不該去。”
“也有人說,直接打霧嶺。”
他語調不高,卻字字沉穩:
“但我問你們,你們可知?為何此戰不能拖?為何霧嶺不宜久攻?”
廳中眾將皆愣,未敢答。
蕭然抬眸,目光淩厲:
“因為——西境的戰火,快平息了。”
“林婉柔這些年深藏不出,是因為朝局未穩,西境未安。”
“但你們若以為她隻是個權臣,那就錯了。”
“她若得空身回手,一旦親掌大梁的軍權,再調中樞密令南下,到那時——你我連個背靠的山都沒有。”
“而南境,若還在打霧嶺,內鬥不止——則會中了林婉柔的奸計,她就是要困住我們,讓我們無法分身重返天都。”
曹衡低聲:“殿下的意思是。趁她未動,先穩兩境?”
“不錯。”蕭然一字一頓,“我要在她還無暇顧及之前,讓南境歸我。”
“南境三城我已全拿下,現在就剩下霧嶺,這個擁有礦脈的地方。”
“一旦拿下礦脈,我們不僅有鐵礦可以打造兵器,還有鑄幣權,這才是我們掌握主動的關鍵。”
“而這一步——最重要的就是快!”
“你們在意我是否安全,我卻要的是——不再被動。”
“你們要的是守局。”
“我要的,是破局。”
他緩緩轉身,負手而立:
“所以這一步,我必須走。”
“不是為了和——”
“是為了讓他們知道,這南境,已經不是他們的南境。”
“而且這一去,必須轟動整個南境,甚至震懾天都的那群人。”
——
廳中怒聲如潮,忠意卻如雷。
而蕭然,卻始終未言。
他隻靜靜聽著,聽完每一個人的怒火、憂懼、忠誠與膽戰。
最後,目光才落向角落那一人。
許文山。
他坐得極穩,傷未痊愈,卻如戰前不動的鐵鑄哨崗。
良久,他才開口,聲音沙啞卻篤定:
“若是殿下決定的事……”
“我許某,永遠是第一把刀。”
此言一出,全廳寂然。
蕭然終於緩緩開口。
“不必爭。”
“你們要的是安全,而我要的,是主動。”
“我們可以穩守此城三年五年,把局守死。”
“但——那樣的南境,不是歸順,是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