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藥鎮懸壺
雁回山下,夜風送涼,燈火初起。
山腳下的小鎮名為“采藥鎮”,百餘戶茅舍散落在霧靄山腳,三巷九弄,錯綜交織,原是販藥討口的苦戶聚居之地。
如今瘟疫橫行,柴門緊閉,雞犬無聲,整座鎮子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死氣沉沉的灰幕。
這日黃昏,一名女子緩緩踏入鎮口。
她牽著一頭瘦驢,身著淺青布衣,額覆素帕,背負藥箱,神情淡漠如秋水,不驚不喜。
她名叫“李冰”,卻無人知她本名——慕容冰。
慕容秋陽之女,江湖避名行醫者,亦是蕭然心中最沉默卻最堅定的倚靠。
此行,她喬裝潛入,為追尋一人——怪醫,褚元章。
——
“姑娘彆去啊——前麵那家是染“疔”的!瘋了兩口子,小娃子咬人撕臉,眼睛都變黃了,邪門得很!”
小攤邊一位老婆婆一邊裹著破襖,一邊朝她喊,神情帶著一種近乎本能的畏懼。
慕容冰未作聲,隻略微駐足,遠遠望向那戶被稻草封窗、門口掛滿灰符的老宅。
低啞的咳嗽混雜著喉音嘶吼,從門內傳出,像有人在用鐵鋸刮喉嚨,令人牙酸。
這不是“瘋”,她心下已然斷定,而是——疔毒入腦,臟氣反襲神識的病變。
她低聲道:
“我去看看。”
說罷,牽著驢子緩緩走向那座死宅。
——
宅前,早圍了一圈人。
“姑娘你彆衝動啊!”
鎮中鐵鬼一夥的壯漢攔上來,“我們請過三趟藥鋪郎中,都說無藥可治。這病來得急,連鎮公所都貼了封條了。”
“你這年紀,怕是……不識死字?”
她未言,反而從藥箱中取出玉瓷藥瓶,隨手揭下一紙書就的“懸壺小告”,貼上門邊殘柱:
【李冰·遊方問診,願以藥破疔毒】
眾人一愣。
她已跨入院內。
柴堆腐臭,屋中漆黑,病童麵色赤黑,唇紫鼻乾,額突如包,肌肉痙攣,一看便是劇毒攻心之象。
其母伏於床畔,哭得早已聲嘶力竭。見她靠近,竟驚恐失聲:“救不回來了……你快走罷,彆染了你……”
慕容冰卻隻是靜靜搭脈,片刻後,緩緩開口:
“疔毒入絡,三日化膿,七日必潰,死在當夜。”
她從藥盞中倒出數粒青光丹藥:
“破疔紫雪丹。”
“三粒入腹,以銀針刺後頸‘沉門’穴引毒,若不退燒,明日再洗寒髓。”
她銀針如畫,針落如雨點,手法乾脆利落,毒氣引穴之後,藥丸喂入,氣機稍轉。
不過盞茶工夫,原本喉嚨湧血、翻白狂喘的病童,竟已昏然入眠,麵色微潤,肌肉漸緩。
屋外的人愕然看著。
病母顫抖著摸了摸孩子額頭,瞬間淚湧如泉:“不燙了……真的不燙了……”
“他睡著了!姑娘你——你是神仙吧你!!”
鐵鬼衝進門,見狀一屁股跪下,老淚縱橫:“姑娘!我鐵鬼混江湖這些年,見過不少奇藥,可你這手法、這藥性……連那傳說中的‘怪醫’也不及你啊!!”
他一邊拜,一邊狂喊:
“你是怪醫吧!?你就是他吧!?”
“你是神仙下凡啊!”
院外呼聲逐漸高漲,一傳十,十傳百,鄰巷燈火次第點燃,遠處茶棚、街角兵卒也被驚動。
而她,卻隻淡淡鞠了一躬,神色平靜:
“醫人非為名。”
“藥到病除,便足矣。”
她從袖中取出紙條,釘於門側:
【明日,問風橋設棚應診。貧者無償,取藥自便。但——入前淨手淨身。】
此言一出,如風掃竹林,引來一陣激烈嘩然。
眾人狂奔回家報信,整座采藥鎮,在這冷夜裡第一次露出熱意。
然而,她的眼神卻沉了下來。
她低聲喃喃:
【怪醫……真是褚元章?】
【可他既然有醫,怎會讓鎮中疫毒橫行?】
【他是在避世,還是……另有意圖?】
她眼神一動,望向街口那座斜頂老樓——鎮公所。
——
夜已深,鎮公所內燈火昏黃。
“問診所需”,她以此為由叩門。
來應門的是一名駝背老吏,見她神色端方,立刻將她迎入後堂。
堂中陳設簡陋,角落堆滿泛黃藥案與賬本。
她環顧四周,開門見山:“鎮中流疫月餘,百姓病死者眾。若真有怪醫隱於此,為何你們官署隻字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