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沉沉,寒枝森然如鬼指。
車隊在一段斷崖儘頭緩緩停下,前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麵被藤蔓死死纏繞的峭壁。
藤蔓之後,隱約可見一扇厚重鐵門,鏽跡斑斑,卻有一角鐵鎖掛鏈新斷,鎖槽爆裂痕猶在。
空氣裡,摻雜著潮土與火藥殘味,如同有什麼剛被強行喚醒。
蕭然下馬,一言不發,緩步走近鐵門,蹲身細查那被撬變形的鎖鏈。
許文山緊隨其後,目光一凝,低聲道:
“這鎖……不是鏽穿的,是有人硬撬。”
他徒手一扯,“哢啦”一聲,一截殘裂的鎖口被直接擰下,鏽粉炸散。
老齊上前,從腰袋裡掏出一撮火砂,順鎖縫一抹,再點引火線。
“嘶——啪!”
一線火星躥起,鐵鏽焦脆崩落。
“哐啷!”
鐵門半開,霧氣撲麵而出,帶著潮冷、腐敗、摻著微不可察的血腥。
井口宛如一張漆黑的獸口,緩緩張開。
“這不是普通盜井。”許文山眉頭皺緊,“這門後,也許藏著秘密。”
蕭然沒有立刻回應,而是伸手探入門框邊緣,在一處淺凹中摩挲片刻,才低聲開口:
“這是林氏兵庫‘內印’。”
“這類印隻有林家核心中樞能開……說明這不是外人挖的,是林家自己在重啟舊井。”
“而且——是在最近十日。”
他抬眼望向周圍山形,又瞥一眼地圖,臉色冷下來:
“前麵就是我們設防的山腳。他們卻敢反複引爆炸口,不遮不掩,說明這不是‘挖礦’,而是‘找東西’。”
“我猜,他們在這裡找的……不是礦。”
“是他們拚命要搶在我們前麵掘出的秘密。”
他頓了頓,抬起頭,冷靜地吐出命令:“分組。”
“刀疤洛、雀兒——外圍伏擊,隱入林帶,巡邏一過,發響箭、反擊。”
“老齊守門,一旦形勢不妙,立刻焚封。”
“我、許文山,陸先生,入井探路。”
“任務以試探為主,一旦局勢失控,立即聯絡山下伏軍,攻山清巢,為我們爭取時間。”
眾人默然,隨即動作飛快。
蕭然翻身入井,銀索佩劍交於身側,額前冷汗未落,便踏入了那道幽深通道。
——
井內,黑如墨窖。
狹道之中,木樁支架粗糙新鮮,仍留斧痕,腳下踩著的是半濕鬆泥,偶有碎石掩著鐵屑與血跡。
陸之騫輕叩腳邊岩層,低聲道:“地底空鼓,說明是最近爆破新段。”
許文山湊近岩壁,敲出一團白霧般粉塵,輕嗅,眼神陡沉:
“黑火藥,而且是熟製軍工貨,不是土法爆井。”
蕭然接過紙包,抿唇未語,目光微冷:“封裝時間不超過三日。”
他們繼續下行,不久,地道忽然折向,一片焦土爆痕赫然在目。
“死了這麼多人……”
井道兩側,七八具屍體枕泥而伏,身體乾癟,手腳銬在斷鏈上,身上仍殘留焦灼痕跡。
其中一具屍體甚至被半吊於空中,火藥引線尚懸其上,火帽殘紅未滅。
陸之騫眼疾手快,一把掐斷火線,火帽落地作響。
“這是二次連爆,前批人沒挖通,林家就在後頭引爆新的火藥。這簡直不是這些礦工當人看,直接讓他們成為這洞穴的一部分,永遠留在裡麵。”
蕭然甩出銀索,將那具屍體緩緩牽至地麵。
他蹲身查看屍身腕內印記,目光冷得像鐵。
“十萬礦奴之一,林家底層工奴。”
“他們用人命去賭地宮的方向。”
“在這些人眼裡,這十萬人比螻蟻還要輕賤。”
……
陸之騫繼續往內推進,忽地從屍體衣襟內抽出一角皺紋紙頁。
“地圖?”
許文山接過,隻見上麵線條混亂,描有多個彎折裂口,但中心被圈起處,卻寫著三個模糊小字:
【青龍口】
三人麵色皆動。
蕭然低聲:“青龍口……”
“舊皇圖裡的稱謂。是皇陵外圍的東門。”
話未落,忽聽許文山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