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在這個時代……有這個東西?”
蕭然低喃的聲音仿佛從喉底擠出,沙啞中透著不可置信。
他的手緩緩從盒中抽出一物,動作輕如捧嬰,仿佛稍一用力,便會驚動某種不可名狀的命運輪軸。
——那是一把製式手槍。
它靜靜臥在烏木盒中,槍體通體烏黑,金屬光澤微閃,邊緣冷冽利落,線條分明到幾乎挑不出一絲瑕疵。
握柄是黑色防滑聚合材料,帶有人體工學凹槽,槍口略略前突,滑套上方刻著一排細小字母編號:“x77”。
他認得這種合金的光澤。
這是前世軍校實驗室專用的軍用材質。
滑套前段開口設計、握把尾端擊針鎖扣、側邊彈倉按鈕位置、槍口螺旋線圈式穩壓器……
沒錯,這不是異世界的神跡,也不是機關術仿造。
這是他手上練習拆裝過幾十遍的,現代軍工武器。雖然當時他拆的隻是模型,但是無論從手感還是樣式,都是一般無二。
這是一把製式手槍。
槍身線條冷硬、結構緊湊,黑色合成材料構成握柄,金屬部件無一鏽蝕,槍膛口仍泛著淡淡寒光。
更讓他心頭狂震的,是那封盒中夾著的說明書。
薄冊紙張細膩,是他熟悉的工業級光銅紙。第一頁頂端,用一種極其熟悉的字體標示:
「x77型半自動手槍使用手冊」
但——卻不是印刷品。
他一眼便看出:這說明書,是用類似鋼筆手抄的。
字跡極其工整,每一行排版都和原版說明書彆無二致。
甚至連彈道圖、結構圖都依照工業製式繪製——筆鋒淩厲、毫無猶豫。
他喉頭發緊,低聲自語:
“是他抄的。不是帶來的……是記下來的。”
他輕輕翻到最後一頁,隻見頁腳以毛筆書寫一行豎排舊體中文:
「此槍留於後繼者,非傳皇血,莫識真形。」
「不可示人,非為殺敵,而為警世。」
「若爾得見,便是因果已至。」
簽名一欄,未留姓氏,隻寫:「某年·歸啟」
那一瞬間,蕭然的指尖微微顫動。
他怔怔地望著那熟悉得過分的字跡與圖紙,如望深淵之眼,心底某個封塵許久的角落,轟然塌陷。
“原來我不是第一個。”
“可若他也曾來過,也曾留下這麼多,為什麼……這一切還沒有變?”
“他來過,卻仍舊失敗了嗎?”
那一刻,他仿佛與另一個自己隔著百年時光對望。
“那我呢?”
“我會不會,也隻是被安排好來這裡,重走他走過的路,犯他犯過的錯?”
“是傳承,還是陷阱?”
他緩緩抬頭,眼神沉沉,看著烏木盒中的那把槍。
那不是兵器。
那是一道沉默的提問,一紙來自宿命的詰問。
蕭然指尖一頓,沒再往下翻。
那一刻,塵封多年的疑問仿佛被一隻無形之手悄然揭開了一角。
他終於明白,那個對機關術偏執入魔、廣建兵工圖館、密修私室卻終身未解其因的父親……
原來,他真的不屬於這個時代。
但他依舊留下了空白。
他沒有解釋。沒有說明自己是誰。
他甚至沒有署下真實姓名。
這不是答案。
是一道……更深的題。
蕭然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目光已冷靜如鐵。
他將那說明書最後一頁撕下,一點不剩地投入火盆。
火光跳躍,紙灰翻飛。
他看著那段可能連接著兩世因果的墨跡在火中化為飛灰,眼中神色卻愈加沉靜。
“此槍為先皇所藏。”
“非兵,亦非寶。”
“是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