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的界限在哪裡?
拋開皮囊骨肉這些物理層麵的東西,剩下的不就是人格麼。
大腦構造是基礎,但真正雕琢出獨一無二的你的,是經曆,是記憶。
2007年,俄羅斯警察在俄羅斯中部山區發現過一個“狼孩”。
那孩子全然是狼的習性,學狼嚎叫,吃生肉,指甲腳趾甲長得跟爪子似的,還總想咬人。
活生生的例子擺在眼前,經曆和記憶塑造了他是“狼”,而非“人”。
所以,讀取記憶從來不是什麼玩笑話。
不同的記憶組合,就能捏出完全不同的人。
“人皮”的可怖,根源就在這裡。
那層皮囊承載的記憶會逆流而上,湧入穿戴者的大腦。
江曇漪的實驗和推論指出了結局:侵蝕一旦完成,原有的人格就會被徹底替換。
她研製出的歐米伽試劑,正是對抗這種精神覆蓋的藥劑。
試劑能在兩個記憶體之間構建一道屏障,使用者穿皮一個月後,可以安全讀取記憶,自身卻不受影響。
但元梓雯,她就是那個意外,那個變數。
她的體質特殊到能瞬間下載所有記憶。
如果和皮的相性極差,像李健那種情況,反而還好,衝突會排斥掉大部分信息。
可要是像江曇漪這樣,相性不低,皮囊本身就殘留了大量記憶碎片在身體裡。
再加上陳佩佩事件時,周圍的人有意無意地刺激她,讓她站在江曇漪的角度去思考,去判斷……
這無異於火上澆油。
每一次模仿,每一次代入,都在加速元梓雯性格的轉變,讓她朝著江曇漪的性格靠攏。
……
“我還是我啊。”
話音落下,元梓雯的眼神,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那抹冷笑在她嘴角僵硬了一瞬。
她微微皺眉,仿佛在努力驅散某種盤旋在腦海中的雜音。
幾秒鐘的沉寂。
客廳裡隻剩下三人壓抑的呼吸聲。
元梓雯原本平穩的眼神,開始出現一絲波動,一絲掙紮。
那層覆蓋在她眼底的冷漠,逐漸融化,漸漸顯露出底下屬於元梓雯原本的眼色。
她看著麵前驚恐不安的薑原雅和元泠。
元梓雯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又卡住了。
然後,那熟悉的,輕微的結巴,重新回到了她的聲音裡:
“雅…雅雅……冷…冷妹……”
元梓雯像是猛地驚醒過來,用力地搖了搖頭,眼神恢複了清明:
“剛…剛才……”
她深吸一口氣,將剛才那個冰冷陌生的自己徹底驅逐出去。
“忘…忘了我剛才說的…那個建議吧……
那…那樣…確實…確實對沐沐太不公平了……即…即便能變回去……”
那也是無法想象的傷害。
薑原雅的心臟還在狂跳,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看向那個重新恢複了的朋友。
“梓雯?剛才……剛才你怎麼了?”
元梓雯抬起頭,眼神裡殘留著一絲掙紮過後的疲憊。
她避開了薑原雅探究的目光,低聲道:
“我……應…應該是…是江曇漪…的記憶…影響…
剛才…剛才我好像…被那個意識…短暫地…控製了一下…”
元梓雯抬手,有些無力地揉了揉眉心。
“不過…不過不用擔心。
我…我還是主導。
我能…能壓製住她。”
薑原雅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看著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心裡那塊懸著的石頭,並沒有完全落下。
僅僅是殘留的記憶碎片,就能在不經意間影響梓雯的判斷,甚至短暫地奪取控製權。
這太可怕了。
薑原雅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走上前,輕輕握住元梓雯微涼的手。
“我們都在呢。”
元泠一直沉默著,此刻也走了過來,臉上帶著擔憂。
“大侄女兒,你真的沒事吧?”
元梓雯搖了搖頭,示意自己還好。
“那…那現在怎麼辦?”
元泠看向兩人,將話題拉回正軌。
“沐沐那邊……還要不要按計劃聯係?”
元梓雯沉默了幾秒,似乎在快速分析著。
“聯…聯係。”
她最終做出了決定。
“即…即便陳沐沐…真的…真的被那個男人…替代了…”
“我們的…理由也…也足夠合情合理。”
元梓雯的思路逐漸清晰起來。
“他…他們肯定認為…身邊的人…沒人知道…知道人皮這東西的存在。”
“我們用…用spay聚會的名義…邀請‘李若蘅’…也就是劉時瑾出來…”
“這在…在他們看來…是完全…完全正常的。”
“他…他現在急於…急於融入若蘅的生活圈子…不會…不會起疑的。”
想來想去,不把陳沐沐變皮的唯一方法就是三人要演的足夠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