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路燈光暈裡,女人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她死死抓著劉時瑾胳膊,布滿血絲的眼睛睜得老大,難以置信地看著麵前這個穿著校服的半大孩子。四周安靜得隻剩下她混亂的呼吸聲。
“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信你。”劉時瑾重複了一遍,他沒有掙開女人的手,反而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阿姨,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找個地方,您把事情從頭到尾告訴我。”
女人愣愣地看著他,渾濁的眼睛裡慢慢積聚起一點光。她胡亂地點著頭,任由這個陌生的男孩帶著她離開這條冷清的街道。
深夜的網吧是年輕人的樂園,劉時瑾帶著女人走進去,前台那個戴著耳機的網管頭也沒抬。
“開個包廂,兩個小時。”劉時瑾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拍在櫃台上,然後用手肘輕輕頂了頂身邊的女人。
女人一個激靈,對上網管瞥過來的一眼,嘴唇哆嗦著,擠出一句:“他……他是我兒子,我們來查點資料。”
“身份證。”網管的聲音毫無起伏。
女人手忙腳亂地從包裡翻出身份證遞了過去。登記完,網管把一張房卡滑了過來,自始至終沒再多看他們一眼。對於這種深夜帶著“家長”來上網的孩子,他見得多了,能賺到錢就行了管他呢。
兩人走入包廂,現在的網咖的服務一般是比較好的,包廂門一關上,隔絕了外麵的喧囂,也仿佛抽走了女人身上最後一點力氣。她靠著門板滑坐在地,之前那股瘋勁兒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清現實後的後悔。
她怎麼會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和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上?
但自己已經被當成瘋子那麼久了,她有什麼辦法呢……
算了,發泄一下吧,不然她真的要瘋了。
“我丈夫……他不信我。”女人抱著膝蓋,把臉埋了進去,聲音悶悶地傳來,“警察也不信,他們都說我瘋了,說我精神出了問題。”
劉時瑾沒說話,隻是拉過一張椅子坐下,安靜地聽著。
“那個假的……他現在又會讀書又聽話,成績一次比一次好。他爸高興還來不及,怎麼會信我的話?”女人的肩膀劇烈地抖動起來,“他跟我說,我兒子長大了,懂事了,是我這個當媽的想太多。他隻關心成績單,他根本不關心那個拿著筆的人到底是誰!”
她猛地抬起頭,眼淚和鼻涕糊了一臉,樣子狼狽不堪。
“阿姨,”劉時瑾適時的遞過去一包紙巾,“我信你,是因為天底下沒有關係自己孩子母親會認錯自己的孩子。成績單會騙人,懂事的樣子會騙人,但一個母親的感覺不會。”
女人的哭聲一頓,她接過紙巾,胡亂地擦著臉。
“可是……可是我沒有證據,我什麼都做不了……”她垂下頭,聲音又低了下去,“我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那個冒牌貨他有威脅過你嗎?”劉時瑾問,“比如讓你不準亂說,否則就對你怎麼樣之類的?”
女人想了想,搖了搖頭:“那倒沒有。他就是就是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看我。我一說他不是我兒子,他就跟警察、跟我丈夫說,我最近壓力太大了,胡思亂想。”
“這就對了,他很警惕,他不敢留下任何把柄。如果他威脅你你可能會錄音。他現在的策略就是讓所有人都覺得你瘋了。隻要你被當成瘋子,你說什麼都沒人信,你就拿他沒辦法。”
女人怔怔地聽著,這個半大孩子條理清晰的分析,讓她混亂的腦子清明了不少。
“那……那我該怎麼辦?”
“從今天開始,恢複正常。”劉時瑾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回家去,跟他道歉。就說你最近太累了,精神不好,說胡話了。對他笑,關心他,就像以前一樣。”
“什麼?”女人無法理解,“那不是……那不是認輸了嗎?”
“不。”劉時瑾搖頭,“他能動手早就動手了,之所以沒動手,就是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很安全。你突然轉變態度,他肯定會起疑心,會更警惕。但隻要你不揭穿他,他大概率也不會對你做什麼。這麼一來,著急的人就變成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