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特，你的演出結束了？”
威廉姆斯·伯貝克子爵抬頭看向了亞曆克斯，口吻非常平淡。
“是個嚴厲的人……”
羅傑在心中快速對伯貝克子爵的性格做出了判斷。
在魯恩，這種脫離了“先生”或者“女士”後綴直呼他人姓氏的情況隻有兩種。
一種是帶有明顯的敵意、準備找茬，另外一種則是師長或者其它家族的長輩對於晚輩的稱呼、一般帶有嚴厲和審視的意味。
“是的，導師。”
亞曆克斯點了點頭，狀態有些局促。
“這位是？”
威廉姆斯·伯貝克有些疑惑地看向了羅傑。
他甚至沒有詢問亞曆克斯·福特的演出情況。
在他看來，在皇家樂團這種月度主題公演中展現出一流的表現應該是自己弟子的基本功。
如果亞曆克斯的表演出色那自不必說，如果表演不佳的話流言蜚語遲早會漸漸傳進自己耳中，所以與其多問一句，不如不問，省得當下就讓這位弟子把自己氣到。
羅傑此時終於明白了為何亞曆克斯每次提到自己的導師都是一副精神萎靡的受氣包模樣。
這種表現好了不加分，表現不好要倒扣分的懲罰式教育，換誰都受不了好吧……
麵對伯貝克子爵的發問，亞曆克斯答道：
“導師，這就是我先前跟您說過的，《四季·秋》的作曲家，班尼路·瓊斯先生。”
羅傑聞言，將寬簷禮帽摘下、微微行了一禮：
“晚上好，伯貝克子爵閣下。”
“倒是個青年才俊。”
看到羅傑的樣子，伯貝克子爵的眉頭明顯舒展了幾分。
他又嫌棄地看了一眼亞曆克斯，指了指旁邊的沙發：
“請坐吧。”
羅傑點了點頭，與亞曆克斯分彆坐在了旁邊的兩個黑色的小沙發上。
“福特和我說過你的事情，說你花了半個月就從無到有、創作出了《四季·秋》。
“這是真的嗎？”
伯貝克子爵看向羅傑的眼神有些狐疑，他最後的發問頗有幾分嚴厲！
他並不是懷疑天才的出現可能——相反，他自己就是魯恩音樂界知名的天才音樂家。
伯貝克子爵真正奇怪的是，羅傑的創作時間也太短了！
因為《四季·秋》並非是作曲家創作過程中試作的草稿，而是一首成熟的、能夠兼容多種管弦樂器演奏的小提琴協奏曲！
伯貝克子爵捫心自問，如果要自己創作出一首同等水平的樂曲，至少也得兩到三個月的時間。
眼下這名為班尼路·瓊斯的青年竟然隻花了半個月就做到了，而且還是在剛剛從歌者身份大跨轉職到作曲家後的第一首曲子就能做到這種水平！
這已經不是天才了，應該說是妖怪？
亦或者是……非凡者？
與其他的許多貴族不同，伯貝克子爵是知道非凡者存在的。
在他剛剛出名沒多久，蒸汽與機械之神教會和魯恩的貴族內部都有人向他伸出過橄欖枝、邀請伯貝克子爵成為非凡者。
尤其是蒸汽教會的那人說過，有一種魔藥配方可以讓伯貝克子爵回憶起自己所有看過的知識和書籍、這無疑會極大地幫助到音樂演奏和創作。
對方試圖用這種方式來說服伯貝克子爵，但是伯貝克子爵當時並不屑於借助非凡能力來進行藝術事業。
他頗有幾分固執地認為，這些手段會讓音樂家自身缺乏對於音樂的真實感受，是一種作弊和對藝術的褻瀆。
而眼下的班尼路·瓊斯不排除就是一位借助非凡能力來進行創作的非凡者！
“不瞞您說，其實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試著創作《四季·秋》和其他的幾首曲子了。”
羅傑早有準備。
他並沒有在《四季·秋》到底花了多久才譜寫完成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上硬莽。
相反，他最重要的目的一直都是通過打響名氣、進而促進刻錄有自己所創作音樂的唱片銷量，最終實現獲得錨的目的。
另一方麵，自己的天才作曲家名聲已經散播出去了，僅僅隻是伯貝克子爵一個人的認知改變根本影響不了什麼。
羅傑一邊說著自己提前編好的音樂創作心路曆程，一邊在其中穿插著一些在剛剛的公演中獲得的對《四季·秋》的音樂精髓的理解。
由於那些理解全部都是源自於公演之中的觀眾反饋給羅傑的精神感悟，也即是說他事實上是在闡述一種比起伯貝克子爵在聽到《四季·秋》時的個人感悟要更加宏大的集體情結。
不得不說，伯貝克子爵還從來沒有聽到過從這種視角出發的、對於音樂的解讀，一時間竟然連連點頭、平時那不苟言笑的麵部肌肉都舒緩了幾分。
這看的亞曆克斯不禁暗自咋舌。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導師這幅樣子！
“不錯，你確實對音樂有一些獨到的理解。”
末了，伯貝克子爵對羅傑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亞曆克斯·福特趕忙趁熱打鐵、開口說道：
“導師，班尼路還創作了一首頗為有趣的小提琴曲，今天他把曲譜帶來了，您有興趣聽聽嗎？”
“哦？”
伯貝克子爵眉毛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他開口說道：
“如果隻是草稿的話，就先彆給我看了，等出了成品再說。”
“不，導師，就是成品。”
亞曆克斯看了一眼羅傑、後者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旋即他才說道。
得到伯貝克子爵的允許後，羅傑從包裡掏出了《愛之悲》的曲譜、遞給了對方。
伯貝克子爵掃了一眼，就開口說道：
“愛而不得？這題材倒是不錯。”
這一下，就連羅傑都微微一愣。
雖然他自己同樣可以憑借“作曲家”的非凡能力做到這種瞥一眼曲譜就掌握其中精神內核的事情，但是伯貝克子爵同樣也能做到，這一點還是著實讓他有些驚愕。
剛才羅傑在進入伯貝克子爵辦公室的時候，就已經利用“靈視”確認過，對方並不是非凡者！
“意境層次很豐富，情緒也挺複合，不是那種市麵上盛行的空談悲愴的矯揉造作……那種曲子一般都是些沒經曆過什麼風雨的年輕人創作出來的。
“他們體驗的事不多，對於人生的理解也太寡淡，談起悲愴總是顯得不夠豐滿。”
伯貝克子爵毫不客氣地評價道。
“這在華夏古代叫做‘為賦新詞強說愁’……”
羅傑認可地點了點頭、讚同了伯貝克子爵的說法。
“但話說回來，我看你年紀也不大，似乎經曆很豐富的樣子？”
伯貝克子爵話鋒一轉，饒有興致地再次開口問道。
“不瞞您說，我當初為了創作這首曲子，走訪了好幾位在戰爭中失去配偶或子女的軍人親屬，聽取了他們的意見和感受……”
羅傑麵不改色地說道。
“不錯，這才是搞創作應該有的韌性。
“福特，你演奏一下這首曲子我聽聽。”
伯貝克子爵稱讚了一句，旋即轉頭望向了自己的弟子亞曆克斯。
“啊？好的導師。”
亞曆克斯明顯有點受寵若驚，他原本還在想怎麼跟自己的導師提這件事，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提出。
這也讓他對於羅傑的實力有了更進一步的信心。
因為亞曆克斯非常了解自己的導師，若對方看不上一首曲子、根本連看樂譜的衝動都不會有，更彆說給羅傑了一番評價、還特意提出要聽一遍演奏！
他趕忙拿出自己的小提琴、稍微檢查一番後，便將弓弦搭在了琴弦之上。
隨著《愛之悲》銘刻有“悲愴”規則的樂曲縈繞在辦公室內，伯貝克子爵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是沒有料到自己親耳聽到這音樂後竟會有新的感受。
對於一名音樂家來說，曲譜固然是冰冷、不如音樂本身那般有活力的，但是到了伯貝克子爵這種咖位，看到曲譜幾乎就等於親耳聽到音樂。
所以可想而知，他有多麼驚訝！
一曲完畢，伯貝克子爵雖仍然麵無表情，但是他那微微發紅的眼角已然出賣了他。
亞曆克斯原本還沉浸在《愛之悲》的悲愴氣氛中，但是看到伯貝克子爵這幅樣子，他立刻好了不少。
從亞曆克斯拜師伯貝克子爵開始，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導師被一首曲子打動成如此模樣。
一股得意和看熱鬨的情緒湧上亞曆克斯的心頭，他靜靜地等待起伯貝克子爵將要說出來的話。
“唔……雖然是完全不同風格的曲子，但感覺是和《四季·秋》類似的情感融入手法。”
伯貝克子爵有些不太確定地說道：
“在實際的演奏中，這曲子所渲染的情緒價值比樂譜本身更加突出……令人頗為觸動。
“這又是一首優秀的小提琴曲，我認為它已經超過了皇家樂團的對外演出標準，可以試著給那些年輕人分發一下、讓他們練習。